“而且我还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健康的孩子,”海夫纳确定道:“最好是一个男孩。”
“恐怕很多人都以为您对您的女儿很满意。”一个女孩,但足够出色,本科毕业于范德堡学院,1996年获得哥伦比亚大学法学博士学位,曾做过律师,三年后转回父亲的公司——作为一名高级职员,负责打理部分豪华酒店、唱片公司、赌场和书籍出版公司。据说海夫纳非常疼爱这个女儿,虽然从三十年前起他就开始身体力行地扮演着花花公子的代言人角色——染指每一个在生活中邂逅的美貌女郎,身边的女伴如走马灯般的轮换,甚至尝试过一次同性,抽雪茄,品尝美酒,车库里塞满各类型的新款跑车,但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他一直是以一个慈爱正统的父亲形象出现的,他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自己和女儿的关系——从不允许任何一个女伴出现在女儿面前,参加每一次社区或是学校举办的亲子活动,按时带她看牙医,去游乐园,给她购置另一处清静高尚,比邻学区的房子,为她配置司机、保镖、佣人,在她成年之前,每次她想要去父亲的公司或者大宅瞧瞧时,这两个地方就要经历一番如同翻天覆地般的清洁和整理,人人衣着整齐,没有兔女郎,没有烈酒,没有香烟,没有比基尼,连一本稍微暴露点的插页或封面都看不到。
她是海夫纳的小面包,小宝贝,他的骄傲。尤其是最近两年,海夫纳已经很少出现在公共场合,他更乐于藏匿在俱乐部和夜总会里无所事事地享乐与分享,很多人猜测/确定他会在十年内将这座建立在无数美艳女郎上的宫殿整个儿交付给自己的继承人。
“莫妮卡出了点事。”海夫纳瞪着天花板,十根手指飞快地轮番交叉着“这件事我还没对外公开。”
“噢,”霍普金斯露出了一丝纯粹的同情之色:“这可真是让人伤心。”
海夫纳沉默了一会:“我想再要个孩子,如果可能的话,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卷了卷嘴唇,唠唠叨叨:“我还没到六十,身体健康,医生检测过我的精/子,数量不少而且非常活泼,我会有继承人的。”
“当然,”霍普金斯诚恳地说:“当然。”
“你想去看看她吗?”
“谁?”
“我的女儿,莫妮卡。”海夫纳站起来,走到吧台前去,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他往杯子里加了好几块冰,没用搅拌匙,直接伸手指进去搅了搅,而后一饮而尽:“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我每天都会去看看她。”
霍普金斯给予他怜悯的一瞥,这个男人确实在女儿身上投注了很大的心力,他爱她,他依然对她有幻想,以为她能在某一天突然站起来,继续如常的生活,那是种痛苦而希望渺茫的事儿。
不过这可不妨碍他狼而清醒地管理生意,招待宾客,和女郎们约会以及准备结婚和生下另一个或者更多的孩子。
“什么时候?”
“你决定吧,”海夫纳耸耸肩膀:“我可以在任何时间探望莫妮卡。”
“晚上如何?六点,要么就是七点。”
“六点,”海夫纳做出决定:“我们可以将晚餐提前,然后在俱乐部营业前回来。”
两个男人离开房间的时候听到角落里传来古怪的声音——细微的抱怨、指责还有间的碰撞什么的。
“你觉得那是什么?”海夫纳问:“霍普金斯?”
“小老鼠在吱吱叫。”食尸鬼回答道。
“我喜欢你的幽默感。”海夫纳说。
他们谁都没有往哪儿看上一眼。
邦妮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拉住想要冲进房间的贝蒂(她只裹着一条浴巾),她打心眼里不认为古奇。海夫纳会被贝蒂所影响——就算她是最有可能成为本年最佳玩伴的姑娘也不行,这已经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了——现在海夫纳宠爱的是莉莉丝梅尔,而前者是个必要时能够非常深情专一,也同样能够冷血无情的男人,他不会高兴自己的权威和眼光被一个卑微的兔女郎质疑。
“最起码你得把自己弄的干净漂亮点!”邦妮低声说道:“你看上去就像是被汽车碾过的猫!我不认为海夫纳先生会那么及时地变换胃口——就算他突然开始对鬼魂或是僵尸感兴趣了!”
“我知道你只是想息事宁人,”贝蒂恼火极了,但邦妮说得对,她知道,而且邦妮的力气也很大,如果她坚持自己原先的想法,就得再和邦妮打一架:“你就快滚蛋了,所以你不希望发生任何意外!”
邦妮深吸了口气,贝蒂说得也不算完全错误,她对这个莽撞天真的小姑娘确实有点责任,她是贝蒂的介绍人和指导者,鉴于她们之间那层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如果真的闹到不可开交,她会被扣掉所有的奖金——特别是离职前的那笔,海夫纳先生亲手颁发的,数量从一百元到五万元不等,具体得看那个姑娘以往表现的如何,最主要的,海夫纳先生当时的心情。
邦妮需要那笔钱。
“我只是不希望你撞得头破血流。”邦妮抓紧了贝蒂的手臂,后者龇牙咧嘴地叫痛,愤怒地扭动身体,企图从她的压制下挣脱:“听着,贝蒂,”邦妮凑近了那张鲜桃般的面孔:“别那么好高骛远,你已经干得很好了,你得到了海夫纳先生的赏识,在不远的将来,你的照片会被登上杂志封面或是插页,甚至是两者皆有,你可以得到很大一笔钱,在这之后,你也许能在俱乐部里找到一个愿意和你结婚的橄榄球明星抑是摇滚歌星,几年后,你就什么都有了,别墅、游艇、钻石、环球旅游想象一下,亲爱的,你的将来会是多么美好所以,现在,立刻回房间去找医生,让他好好看看你的脸和身体,争褥痊愈——在痊愈之前和之后,尽量不要再出现在莉莉丝梅尔的面前,这也许并不容易,但试试?如果你不想被她一脚踢出去的话?”
“你是个蠢货,邦妮。”贝蒂轻蔑地说道:“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现成的货色就在面前,我干嘛还得等?莉莉丝梅尔也没长着个钻石屁股。我只是没机会——我警告你,你再来给我找麻烦,我就”
“你就怎么样?”邦妮松开了她——反正海夫纳已经走得足够远了,她面色严峻地抱起自己的手臂。
“总之你等着瞧。”贝蒂有点畏缩地退后了两步“你会看到的。”
“我建议你从今天起就一天三次的祈祷,祈祷莉莉丝梅尔的记忆力就像金鱼那样糟糕。”邦妮冷冰冰地说:“不然你会比我更早滚蛋。”
贝蒂贴着墙壁,朝她唾了一口后动作迅速地窜进了走廊,一边用眼角打量着身后,没看到邦妮跟上来,她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一路上东摇西晃,骂骂咧咧,大呼小叫,还差点撞倒了从走廊那头走过来的卡西。
卡西吹了声口哨“她又犯毛病了?”
“她老是去招惹些不该招惹的家伙。”邦妮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她的头在隐隐作痛。
“你管太多闲事了,就算是你介绍进来的——也未必会有人把你们联系在一起。”卡西大大咧咧地说:“海夫纳先生会明白的。”
“希望如此。你要去哪儿?”
“健身房,怎么样?一起去消遣一下?”
邦妮只想回房间休息,但卡西实在是太热情了,邦妮被她拽进了健身房,时间选择得不错,健身房里只有她们两个,她们先打开了蒸汽浴室的阀门,然后才走上灰色的传动带慢跑,大概十五分钟后,邦妮感觉累了,她跳下跑步机,缓步走到落地玻璃前,在洒满阳光的软垫上做起了瑜伽——比基尼并不适合这种运动,她索性把它们全部脱掉。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周身,肌肉紧绷,皮肤光滑,汗水淋淋泛着金光。
“真美。”卡西说,她跟着邦妮做起了瑜伽,她的皮肤要比其他人更黑一些,但更细腻。
邦妮看了她一眼。卡西可不是个会恭维别人的人,确切点说,这里的每个姑娘都是骄傲自负的小气鬼,她们从来不会指出别人的优点,并恨不得把别人的缺点编成歌来唱。
她显然有话要说,邦妮坏心眼地直到进了蒸汽浴室才给了她一个机会。
经过一番运动,两人都是大汗淋漓,白色的蒸汽(混合着红松的清香)一下子淹没了她们。
卡西殷勤地为邦妮弄了一杯冰凉的柠檬苏打水,然后吞吞吐吐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正如上文所述,每个有幸进入大宅的姑娘都能向海夫纳申请一笔美容基金,用来完善自己的脸和身体。
邦妮不喜欢整容,对自己的身材也比较满意,所以还没动用过这份权利,而卡西想要的就是这笔钱。
“我想你上半年才做过手术,”邦妮真心实意地说:“你又对那儿不满意啦,胸部还是屁股?”
“不,”卡西沮丧地摇了摇头,她伸长脖子,把脸凑到邦妮面前:“看看我的脸。”
邦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卡西的额头和眼角出现了皱纹,又细又密,却很深,周围的皮肤也变得暗淡而且粗糙,两颊的肌肉耷拉下来,在嘴角两侧形成鲜明的八字型线条,她侧过脸,邦妮看到了她的脖子,她的下巴处也出现了褶皱。
邦妮拼命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她完全不记得看到过这些令人厌恶的小东西——在今天,在这个时间之前。
卡西比她还小四岁呢。
“上帝哪。”
邦妮满怀同情地轻声喊道。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