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瘦小,头发似乎还带着因营养不良造成的微黄。
见他在看到程壮时明显往自己身后瑟缩一下,邵青燕微不可察地蹙眉:“怎么了?”
男孩儿目光闪烁:“没…没怎么。”
这般畏畏缩缩的样子让邵青心中有了猜测,他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将身后的人推到自己爷爷面前:“去告诉邵爷爷,你叫什么名字。”
等邵伟华的视线移了过来,男孩儿才一字一顿道:“我叫宁矜恩,青青子衿的‘矜’,心念旧恩的‘恩’。”
邵青燕本是想让宁矜恩在自己爷爷面前露露脸,但听到他的名字时微微有些讶然。
不光是邵青燕,就连邵伟华也愣了一下,毕竟山区里的孩子大多都是些通俗好养的名字。
“‘矜恩’,是个好名字。”邵伟华。
“我爸爸给我取的。”宁矜恩抬起下巴,脸上满是骄傲。
邵伟华:“那你知道这两句是出自哪首诗吗?”
“知道。”宁矜恩:“出自曹操的《短歌行》。”说着他朗声将《短歌行》背诵了一遍。
“我记得这是高中课本?”邵伟华看向自己刚高中毕业的孙子。
邵青燕收回落在宁矜恩微黄头发上的视线“嗯”了一声。
邵伟华:“不错不错,这么小就会背这么难的诗。”
“我喜欢读书。”宁矜恩露出个腼腆的笑容。
村支书赶忙开口:“这娃子也是个聪明好学的,就是家里条件不太好。”
说着他又在邵伟华耳边低语了一句。
邵伟华了然地点点头看向宁矜恩的目光更加慈善。
邵青燕也听到了那句“他父亲已经不在了”,想到一路来,宁矜恩乖巧跟在自己身边的模样,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紧了紧。
一旁的石桥村村支书见状有些担心资助名额都被枫桥村抢了去,立马接茬:“瞅你说的,咱们这穷乡僻壤的谁家条件好,哪个娃上下学不得走大半个时辰。”
“这么久…学校很远?”邵青燕。
“远着呢,这附近只有镇上一所小学,几个村子的娃都在那里念书。县城的中学更远,每天天不亮他们就得出门,路不好走,遇到刮风下雪天……”
离开时,邵青燕回头望着追随车子奔跑的孩子们,那个叫宁矜恩的跟在程壮身边,似乎是被绊了一跤,整个人扑倒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
摇下车窗,邵青燕探头看出去。
那些孩子同时朝这边招手,包括重新站起来的宁矜恩。
邵青燕松了口气缩回车里。
最后看了眼两只胳膊都抡起来挥舞程壮,他摇了摇头。
“爷爷你决定好要资助哪个孩子了吗?”邵青燕。
…………………
睡梦中邵青燕猛地睁开眼睛,病房内漆黑一片。他忍着头痛回手摸索着将床头灯打开,可视野里只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发麻发胀的下半身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邵青燕支着胳膊半坐起来。
“这大半夜的……”被光亮和声音吵醒,姓李的护工嘟囔着也从旁边床铺上坐了起来。
打了个哈欠才想到自己的职责,他站起身走到邵青燕床边。
“邵先生,您是哪里不舒服?”李护工。
邵青燕摇了摇头。
“那是想去卫生间?”李护工语气里带着讨好,可邵青燕却听出了夹在其中那一丝被吵醒的不耐烦。
“几点了?”邵青燕。
“凌晨2点了。”李护工看了眼时间。
“我不去卫生间,你接着睡吧。”邵青燕。
“那您有事儿再喊我,我睡眠浅有一点动静就能醒。”李护工没有推让。
躺回床上时还随手将灯熄灭,不到半分钟呼噜声在屋内响起。
唯一的光感消散,视线里再次变得黑暗。
静坐了一会儿,邵青燕摸索着用遥控器将床摇高。床板倾斜时的电机声并没让‘睡眠浅’的人醒来。
靠在床上比之前平躺着要舒服一些,邵青燕轻轻喘出了口气。
刚刚似乎梦到了十几年前第一次遇到宁矜恩的情景。
想到他仰头背诗的模样,邵青燕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下个月是他们在一起五周年的纪念日,他的手在眼前晃了晃,又敲了敲酸胀的腿,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会不会康复。
摸索到枕头旁的手机,邵青燕很想给宁矜恩打个电话。
可已经凌晨2点了,他应该早就睡了吧。
而且…
摸着光滑的屏幕,邵青燕扯了扯嘴角,没人帮忙自己也打不了电话。
常年养成的生物钟让李护工6点一到准时睁眼,他哈欠打了一半被靠在病床上的人吓一跳。
“邵先生,您怎么起得这么早?”问完这句李护工表情变得有些讪讪:“您该不会…是一直没睡吧。”
“老李,今天起我这里就不用你陪护了。”确实是从半夜醒来就没再睡,邵青燕疲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干哑。
“邵先生。”李护工急了,连忙走到邵青燕面前解释:“昨晚我太困了……”
“是我这边的问题。”邵青燕屏住呼吸别开头打断了李护工的话:“等我的秘书一会儿过来,你找她结算一下这几天的费用。”
“邵先生…”李护工还想说什么,可看到邵青燕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又止住了话。
“这段时间辛苦了,我会多给你一个月的护工费。”邵青燕补充了一句。
李护工听到这话心里更加懊悔,这雇主脾气好、给的钱又多,是个难得的好活。
但对方脾气再好,他却没法恳求几句。做他们这一行大忌就是死皮赖脸,既然已经被雇主嫌弃了,还不如拿钱好聚好散免得落下不好的名声。
等邵青燕的秘书刘雪推开病房门时,李护工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拿着手机缩在角落的沙发上找新活了。
将人打发走,刘雪:“邵哥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还多给护工费。”
“毕竟是我解雇了他。”邵青燕。
“什么你的原因,他都偷懒耍滑多少次了……”
刘雪停了话仔细打量坐在那里静静听自己抱怨的邵青燕:“邵哥,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恢复得不错,早上主任会诊,等眼睛好了就安排手术。”邵青燕。
刘雪闻言面露喜色:“太好了,邵老爷子今天还打电话问起你。”
邵青燕淡然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紧张:“他问什么了?”
刘雪:“问你什么时候回h市。邵哥,邵老爷子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邵青燕挠了挠有些发痒的额角:“爷爷朋友多,听到消息也不稀奇。”
刘雪脸垮了下来:“怎么办,他让我下午去一趟他那里。”
“………”邵青燕:“先尽量瞒着吧,能瞒多久是多久。”
刘雪唉声叹气:“我这辈子最怕的人就是邵老爷子。”
“谁不是呢。”邵青燕笑了笑:“新护工找好了吗?”
“找好了。”说到这个,刘雪声音有些迟疑:“只不过有点奇怪…”
“奇怪?”邵青燕。
刘雪:“嗯,人是张总介绍的。说为人老实可靠,手脚麻利。”
邵青燕:“哪个张总?”
刘雪:“沃顿商务的张总。”
邵青燕蹙眉:“我和他好像只见过两三次。”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还以为你们私下有什么联系。”刘雪。
邵青燕摇了摇头。
刘雪:“那他为什么突然给你介绍护工?”
邵青燕:“或许是他为人热心…”
没来得及吐槽“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病房门就被敲响,刘雪回头应了一声。
“进。”
自从眼睛看不见,邵青燕的听力好了很多,可他侧耳聆听却没听见来人的脚步声。
“你找谁?”站在他床边的刘雪问出声。
“老…老板好,我是…是张总介绍来的护工。”
走进来的人似乎很紧张,结结巴巴表明来意。
“你?…你是护…护工?”
听出刘雪话里的惊愕,邵青燕有些好奇她怎么也跟着结巴起来。
“对,我叫程大树,这是我的身份证。”程大树上前一步,将身份证递给下意识挡在邵青燕身前的女人。
刘雪看了看眼前人又看了看证件上的照片。
叫程大树的这人长得浓眉大眼,本是正派的长相但因为五官过于立体深邃加上头发刺棱,看起来不太好惹。
特别是他刚一进门,整个病房就显得狭小逼仄,虽看着应该跟自己老板差不多高却壮实不少,给人带来十足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