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不是一辆装了防弹窗的车,如果不是提前有所警觉,在刚刚那一个瞬间,颜湘的头已经要被一颗子弹横穿而过!
蒋荣生搂着颜湘,按着他的脖子往下扣,声音凌厉:“趴下!”
颜湘已经被吓蒙了,耳边持续炸开子弹声,连续好几发的“啪,啪,啪!”好像下一秒钟车窗就要呈蜘蛛网状裂开,一杆黑色的枪会从车窗处架进来,黑色的窗口即将会冷冰冰地对准颜湘的眉心!
外表犹如坦克版坚硬的车在连续的子弹射击下,一直在剧烈地摇晃着,好像下一秒钟就要侧翻了。桌子上的矿泉水被震倒在地下,水流湿了整个地毯。凉凉的液体泡着颜湘的圆脚趾,像血一样黏腻冰冷。
颜湘任由蒋荣生搂着,不会哭,从头到尾也没尖叫过,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直在抖,不仅仅是指尖,而是整个身体。
蒋荣生用力抱紧他,在连续激烈不断的枪声中,大声地在他耳边说:“这辆车很安全,不会有问题的。”
“很快就会解决的,一分钟之后。”
“你身上穿了防弹衣,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到你。”
“抱着你呢宝宝,不会受伤的,相信我吗?”
蒋荣生一遍一遍地告诉着他。
颜湘把麻木地咬着手指,牙关扣紧,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道,让他的心跳得更快,更剧烈,好像立刻要冲破胸口的那一层皮肤,跃出来!可是过于剧烈的心跳声也让颜湘清醒了一些,好像过了十秒钟,可是却像十年那么漫长,枪声一直在持续,好像不会听。
颜湘害怕地抖着,哭了出来,有一只手帮他擦掉眼泪,依旧紧紧地搂着他,他还是听不见蒋荣生在对他说些什么,他能感受到了,只是肩膀上被死死环住的那双宽大的手掌,t恤底下被绑得很紧的,只有一件的防弹衣,还有蒋先生身上的雪香味。
永远很淡,大部分时候只有靠得很近才能闻得到。
比如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靠得很近的那个下雨天,躲在一把黑色的雨伞下,那是第一次闻到这种特别而好闻的味道。
后来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两个人会靠在一起,蒋先生在看书,他在玩游戏,房间里的地热烧得很暖,温柔又宁静。
再比如在医院打针的时候,只有躲进有这种新雪沉香味道的怀抱,被这种熟悉的气味的包裹着,慢慢地就不怎么害怕了。
颜湘环着手臂,圈住蒋先生的胳膊,拼命地往他怀里缩着。终于小声地哭了出来。
蒋荣生宽大的手掌盖住颜湘的眼睛和耳朵,抱紧他,嘴唇亲着颜湘的额头,挡住外面的枪声,一遍遍地说:“不怕。”
忽然之间,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细细密密地,像冰面皲裂的喀嚓声响。
蒋荣生回过头去看,就看到在颜湘的身后,黑色的玻璃正在缓慢地沿着一个中心点裂开。
细微的纹路在加州灿烂的阳光下尤其鲜明刺眼,像是整个天空割碎了一样。
“宝宝,待会闭上眼睛。”
“嗯。”颜湘往蒋荣生怀里躲得更深了一些。虽然小声地啜泣着,他也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嘭!”一声!防弹玻璃经过连续的子弹疯狂袭击,终于破开了一个大洞!一只黑色的穿着迷彩服的铁手从车窗外伸了进来!
千钧一发之际,蒋荣生抱着颜湘换了一个位置,一只手把颜湘按在座位上盖住他的眼睛,另外一只手从座位底下抄出一把黑色的glock17,对着碎掉的玻璃洞口毫不手软就是一枪!
“呃——!”车窗外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接着反而引发了暴徒的狂怒,他气得用枪托捅碎正面玻璃窗。
霎那间,四分五裂的玻璃四处崩裂开,尖锐的边缘在加州的阳光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其中有一片三角端边缘的,顶端上尤其锋利,太阳的照射下淬着毒汁一般,直直地朝着蒋荣生的脸飞溅过去!
颜湘坐在蒋荣生的身后,眼底映着那块玻璃,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伸出手去,徒手就用手接住那片玻璃,“喀嚓”一声,他听到了玻璃被捏碎的声音,与此同时,颜湘的掌心被割伤了,血顺着手腕缓缓地蜿蜒下来。
蒋荣生瞳孔微张:“多多。”
他一把把颜湘扯到身后去。这时候,蒋荣生的指尖上沾了颜湘的手腕上的血,他擦了擦,语气冰冷,警告颜湘:“不要再乱动,不要再受伤。”
下一秒钟,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车内挡在身前的蒋荣生,“跟你的爱人告别吧——!”
蒋荣生反手对着他就是一枪。另外一只手盖住颜湘的眼睛。
“嘭!”
枪法凌厉,快、狠、准,直接就是爆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声枪响过后,车窗外的人倒了下去。而在车内,墨蓝色的眼眸动也不动,刚杀了一个人,没有丝毫动摇的表情。
蒋荣生垂眸,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车窗边的血。
颜湘被遮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他听到了那一声近在咫尺的枪响声,闻到了硝烟的那种特殊的味道,他甚至还能想象!想象子弹是如何冲出枪膛,朝着人的身体直直地射过去,火药炸开,穿过血管,血花“滋”的一声飞剑,然后下一秒钟,人就安静了,倒下。
颜湘也安静了。
车外也再没有打斗声。那声枪响过后,就没有动静了,那么失败的是谁?是对方吧。盖在他眼睛上的手依旧很有力量,靠得很近,他能闻到男人身上熟悉又似有似无的新雪味,无比强大,血味和硝烟的那股焦灼味也无法盖过。
除此以外,颜湘已经没办法去想别的东西了,为什么安静了?没有危险了还是现在正在有数十个枪口对准他,下一秒钟就会停止呼吸。
颜湘的脑袋开始痛了。
他克制着,静静地闻着空气里的硝烟味。
那股味道在燃烧着他纤细的神经。
枪口还炙热着,蒋荣生用枪托扣起颜湘的脸,检查他有没有受伤或者吓到,依旧捂着他的眼睛:“宝宝?”
“除了手掌,还有受伤了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颜湘呆呆地,摇了摇头。
蒋荣生遮住他的双眼,亲亲颜湘的嘴唇,给他温暖安全的气息。
片刻后,分开,说:“没事了,安全了。”
然后蒋荣生放下了手掌,不用担心颜湘看,因为刚刚溅到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
颜湘能看见东西了以后,呆了一会。
他的表情是显而易见地脆弱和恐惧。
明明蒋荣生是最喜欢看到颜湘这副表情的,茫然的又不知所措,任人摆弄的模样,睫毛安静地伏着,鼻子小巧,眼睛圆圆地,怎么看觉得又可怜又可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蒋荣生却并不想看到颜湘这副被吓到的表情。
蒋荣生坐在他身边,用布帮他包扎好受伤的掌心,陪着他,手掌在他脖颈后抚摸着,偶尔会亲一亲他。
并不带有色|情意味的亲吻,只是安抚而已,用舌头撬开他的唇缝,深|深|浅|浅地来回□□着,吮吸着唇舌温暖敏感的地方,从那一点点地方传递温度,直到整个身体,很像海边的小美人鱼,用笨拙的方法想让溺水的人快点活过来。
颜湘很久才回过神,被亲着,依旧盯着某一处,许久以后,才问:“刚刚,是你开的枪吗?”
“嗯。”蒋荣生依旧摸着颜湘的皮肤,掌心传来的多多的温度还是很冰冷,他在微微发抖。就连害怕也很隐忍的多多。
颜湘问:“你会坐牢吗?”
蒋荣生说:“应该不会。不过需要在美国呆久一些,要走一点程序。加州是持枪相对严格一些的州。”
“麻烦吗?”
蒋荣生想了一下:“不太。”
“哦……。”颜湘迟钝地,安静了一会。
“要喝点水吗?能拿得住水杯吗。”
“可以的。”颜湘发着抖,语气僵硬。
蒋荣生倒了一点温水给他。给他喂了两颗药片。
颜湘吃了药之后,手里依旧捧着玻璃水杯。
怎么回事呢?明明想喝点水安静下来,可是越来越失控。
渐渐地,颜湘的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同时无声的抽噎也无法停下来。
他整个人好像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嗅着周围的血腥味和枪的硝烟味害怕得想吐,呼吸不过来。
另外一部分依然保持着理智,同时觉得自己这种惊恐的样子很恐怖,他必须要尽快停止这种发抖。
两个灵魂不断地撕扯割裂着,颜湘在大夏天后背全是冷汗,恶心得简直想吐。
蒋荣生从颜湘手里抽走了玻璃杯。
宽大的手掌包裹住颜湘的手指,另外一只手环住他的肩膀。
颜湘的嗓子带着某种艰涩,断断续续地:“别,靠近我。”
蒋荣生没有放开他,像平常那样抱着他,语气平稳:“只是生病了而已。吃了药,宝贝就能控制好。刚刚我们吃药了,不是么?”
颜湘想了一会,点点头。
药效怎么还没上来呢?他越来越没办法控制自己了!想吐,耳边仍在炸开枪声,从一开始经受袭击的玻璃,到最后那一声干净利落的枪响,不断反复在他脑子里轰炸。
颜湘的嗓子犹如咽了一块碎子弹片,很艰难地说:“我不舒服。”
“脑袋不舒服是不是?周围的气味也不好闻,都是烧焦的味道,没关系,等警察来了见个面我们马上就走。
颜湘垂下眼,忍着点点头。
大脑依旧在回响着刚才持续不断的枪声,他想不受控制地尖叫,明明吃了药,为什么还是很想用脑袋去撞玻璃,才能停止那些恐怖的枪击声。
除此以外,在一片恐怖背后,好像正在有模糊的事物正在水落石出,但是他却摸不到那具体是什么东西。
越努力去想,耳朵里的枪声就越响。
蒋荣生问:“要不要抱着我睡一下。你可以靠着我的,睡着了就没事了。”
“不。”
“不要吗?你可以靠在我肩膀上的,相信我吗?”
“相信你。但是不要。”
蒋荣生被拒绝了也很平静:“因为刚刚的事情?我已经擦干净血和弹灰了。”
“不,只是,我自己也能安静下来。周围所有人都很镇静,我也必须,不能拖后腿,我真没用…要保持镇静……警察什么时候来?我想,我的头有点痛,我要给警察看我吃了药,我要睡一觉,如果医生要调查,我在睡觉那就不太好了……”
“多多。”蒋荣生止住了颜湘的絮絮叨叨。捏住他的下颌,让他的整张脸暴露在墨蓝色的视线下。
蒋荣生垂眸盯着他,一会之后,他低头亲了下去,不动,闭上眼睛,只是嘴唇贴着。
颜湘的嘴唇完全冰冷,没有一点温度,也没有反抗挣扎,呆呆地仰着脸,望着蒋荣生。
两个人贴住了一会嘴唇,颜湘渐渐被那种沉稳又安静的气息包裹着,似乎心跳也被引导了,一下,两下,三下……每一分钟都很安静,平稳地呼吸着。
“你有害怕的权利,宝贝。”
蒋荣生直接对颜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