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戚月，是在十六岁那年。

她就是一个十岁小nv孩的模样，站在蒋睿希旁边，穿着练功服，扎着丸子头，双腿笔直，腰肢细软。

他拿出一块巧克力给睿希，对方每次都会甜甜的说一句，“谢谢顾哥哥。”

顾骁递给她的时候，戚月只是淡淡地说一句“谢谢，我不需要”。

顾家骄矜的小少爷还从来没有被别人拒绝过。她这么独特，倒是让他记在了心里。

说起来人也挺贱的，越是主动送上门的越不想要，就得是怎么样都得不到的才最g人。

蒋睿希很高兴认识了一个漂亮的新朋友，此后经常带着她跟大家伙一起玩。戚月从小看起来就高冷，生人勿近都写在脸上，其他的小孩子也暗搓搓觉得她家世背景普通，不乐意跟她亲近。

顾骁每回看见她的时候都觉得这小孩儿不开心，这小孩儿怎么总是不开心，也没由来的想让她开心。

可是小蛋糕她也不要，糖果零食她也不喜欢，漂亮的娃娃更是从来都不玩。

顾骁有好几次瞧见戚月和言家那个小男孩坐在一起看晚霞，就找了机会问她，“要一起看晚霞吗？”

对方仍旧冷淡的拒绝。

顾家小少爷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也心生无趣，渐渐地把心思放到别人身上了。

顾骁想起来这片段，才明白她确实不ai看晚霞，只不过是当时的蒋睿希最亲近言家那个男孩子罢了。

顾骁扯了扯嘴角，有些牵强地笑笑。还以为自己魅力通天，引得高岭之花拜倒在自己的西装k下，甚至不惜姐妹反目。

原来自己只是一个工具而已。或许是因为nv孩子之间的妒忌，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反正不是因为喜欢自己。

戚月踏出大门，感觉到旁边的人影，转过头一眼看到了顾骁。

心下明白，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我以为你是喜欢我才会来引诱我。”

顾骁自嘲的笑笑，“没找到我只是一个工具。”

“可我上钩，偏偏是因为我喜欢你。”

“你对我，就没有一丁点喜欢吗？”

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从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需要卑微地问上这一句。

明明就有那么多的nv孩子，b她好看的，b她x格好的，b她家室强的。可就是喜欢这一个。

从酒店里她自己送上门来开始，顾骁就知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自己都会为她心动。

故事发展到这一步，他只想确定对方的心意。哪怕只有一点点，只要有过，他就可以既往不咎。

戚月忍住想哭的冲动，倾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声线，让它听起来冷漠又无情。

“喜欢不喜欢的重要吗？从接近你开始，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为之。”

“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你。”

妈妈是什么样的？

讲话温柔，笑意盈盈，做得一手好饭菜。

放学回家的时候，一推开家门就闻得到飘香的饭菜味。

睡觉前，会给孩子掖好被角，端详孩子的睡颜，再轻悄悄地关上灯。

孩子高高兴兴跑回家分享开心事时，会弯下腰把孩子抱进怀里，笑着说宝宝真bang。

这是蒋睿希的妈妈。

戚月第一次被蒋睿希邀请回家玩的时候才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妈妈跟别人的妈妈差别有多大。

“月月真可ai，以后要多来玩啊。”温禾笑盈盈的，温柔地00她的脑袋。

戚月回到家推开门，一片漆黑，果然没有人在。

她抬手打开开关。

小时候总觉得这个开关很高，要努力的踮脚再踮脚才勉强能碰到。

明晃晃的白炽灯把屋子里的情况照得清清楚楚。

狭小的客厅里堆满杂物，衣服山一样的丢在沙发上，桌上喝空的啤酒瓶东倒西歪，有的滚落到地上。

是司空见惯的景象。

戚月率先走到窗户边，一把拉开窗帘，外面的光瞬间倾泻进来。

先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再来收拾酒瓶，然后开始擦桌子，接下来是扫地、拖地。

每周都要重复一遍的流程。

“哎呀~你猴急什么！”

不远处传来袁媛的声音。

娇滴滴的捏着嗓子。

声音越来越近。

“人家先回家换套衣服再过去嘛~”

尾声娇得翘起来。

门开了。

“今天星期几？”

每周六上午戚月会过来打扫房子。袁媛记得还没到日子。

戚月看着她，语气平静，“我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在p市，九月十一号开学。”

“以后没人帮你打扫了，”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我这些年打工的钱差不多都在这，密码是我的生日。”

说到这，戚月自嘲地笑了笑，“你记得我的生日吗？”

“不想自己打扫就请个小时工吧。”戚月停顿了一下，还是叫出了一声“妈”。

“睿希喜欢的人，我已经抢到了。”

“你要求的事情我做到了，可是你开心吗？”

戚月看着她。

“从小到大，你想要我做的事，我都拼了命去做。”

“我以为只要我做得够好，你就会满意，就会开心。”

“可我怎么做都不够，永远不够，你就像一个黑洞一样源源不断地吞噬着我所有的jg力。”

“我累了。”

“妈。”

“我真的累了。”

戚月走后，袁媛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眼前的桌子g净得一粒灰都没有，yan台上挂满洗g净的衣服。

她看着那张银行卡，往事在眼前如画卷般展开。

12

那一年的袁媛也才十八岁。

十八岁，真美好的年纪，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一步迈入了新的世界。

袁媛在重男轻nv的家庭中长大，是靠自己争气考上了大学，那年头能考上大学的可不多见，是村子里头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

她爸妈哪里愿意让她读大学，赶紧嫁人换点彩礼钱给弟弟盖房娶媳妇儿才是正经事。y是把她捆了送到男方家里去。

好在戚有福是个好人，她哭求着想上学，真就放她出来了。

袁媛答应他，读完大学就回去安心做他的老婆。

旁人劝他，漂亮的nv人惯会说谎骗人，这么好看的老婆可得看住了。

戚有福笑笑不说话，还是坚持让她走了。

在大学里，她认识了温禾，这个nv孩子就像名字那样温和，跟她接触时就像喝了一杯温水那样舒适。

温禾善良又热忱，总是给她送很多的衣服，教她打扮。

袁媛本就漂亮，打扮后更是鲜yan夺目。

后来，她认识了校学生会主席——蒋昀廷，主席说起来多威风，但他待人处事温润如风，长得又俊朗，喜欢他的nv孩子可真不少。

这么个清风朗月般的人物偏偏喜欢自己，nv孩子的虚荣心怎么会得不到满足呢？

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一开始当然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可后来温禾介入其中，再后来他们就分手了，蒋昀廷和温禾走到了一起。

袁媛永远记得那个雨夜，那么大的雨，足够把稻田淹个底朝天。她去找蒋昀廷，质问他为什么说不ai就不ai了。

“咱俩的x格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呢？一开始……”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感情就是会变的！”

“是不是因为温禾……”

“跟她没关系。你要怪就怪我。”

“好，好得很。”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浑身都被雨水淋sh了。

突然，戚有福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个傻子卖掉了家里能卖的东西，拎着一个小箱子就来了。

他身材高大又勤奋能g，找了份工作，一边赚钱一边等袁媛毕业。

再后来，一切也是那么水到渠成。受过伤的人找了个好人结婚、生子。

戚有福对她很好，家里的脏活累活全都包了，每晚睡前雷打不动的给她热一杯牛n。

人心r0u长，总会感动。

就在袁媛以为这样的好日子会继续下去时，故事却忽然拐向另一个结局。

戚有福被车撞si了，对方酒驾。又偏偏肇事司机是给蒋家做事的。

她当时怀胎八个月了，手里拿着赔偿金，心里都是苦水，却一滴都哭不出来。她熬了那么久，好日子才来，怎么突然就到头了呢？

一个独自拉扯孩子的母亲，又或者说，一个年轻貌美又带着拖油瓶的寡妇，运气不好，便会碰上很多糟心的事情。

于是，袁媛就开始怨恨起温禾。如果她不抢走蒋昀廷，自己就不会将就，也就不会有后来一切的痛苦。

人总得为眼前生活的苦难找一个发泄的替罪羔羊。

没有什么道理逻辑可言。

袁媛拉开ch0u屉，里面躺着戚有福的照片。

“你跟这里的人都不一样，跟我也不一样。”

“你应该去上大学的，你去吧。”

“外面很好，你要是不愿意回来也不用勉强。”

“你怎么淋雨不撑伞啊！”

“怎么哭成这样呢！”

“你要是不嫌弃，跟我回家吧。”

“我对不起你……还有……孩子。”

这是他最后一句话。躺在病床上，脸se跟床单一样。

啪嗒。

一滴泪落在相框上。

ai很奇怪。

来得奇怪，走得奇怪。

ai情啊，为什么来，又为什么离开。

日子悄无声息的流逝，转眼间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天气仍旧热得不行，空气沉沉的贴在人的皮肤上，闷得透不过气来。

戚月坐在树荫下，抬起头看了眼树上的叶子。这里的树木b老家的要绿上许多，那里的树在这个时节就开始发h了，而这里还是一片浓浓的绿意。

她用手机拍了一张树叶的照片，发到朋友圈。

这个新账号里面除了舍友们和几个同学外，就只有袁媛了。

想到袁媛，戚月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新手机。

这是出发那天袁媛送给她的。

“新手机拿着用，别到了大学让人看着寒酸。”

“这卡里是以前用你爸的抚恤金给你买的教育保险，读大学的时候正好用得上。每个月的生活费都会按时打给你。”

“老娘还用不着你养。”

“专心读书……到了学校，有空就报个平安。”

袁媛向来喜欢穿得大红大紫，讲话更是尖酸刻薄。

那天却穿了一套杏se的套装裙，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一夕间像是换了人。

母nv两人一向生疏，戚月实在没办法像舍友那样甜甜的跟妈妈视频，就开学那天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一句我到了，一句好，还有五秒钟的沉默无言，就是那通电话全部的内容。

戚月发现舍友们的朋友圈都很丰富，就想着发个动态也算是报平安吧，于是三不五时会发点照片，袁媛如果看到了就会点赞。这就算是母nv两人的g0u通了。

随着一声哨响，散落各处的人群开始朝着班级的阵地移动。

“快快快，集合了！”舍友程新意腾得一下窜起来，拉起戚月的手往班级赶。

戚月在后面一边跟着跑，一边看着程新意的麻花辫一晃一晃的随着跑步的步伐跳动。

开学第一天见到程新意的时候，她就绑着麻花辫，穿着绿se卫衣和格子裙，笑起来脸上有个小酒窝。

仿佛是另一个蒋睿希。

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人从上次撕破脸后就再也没有联系。最后一次见到蒋睿希，还是戚月穿着玩偶服在街上发传单的时候，蒋睿希和三个nv孩子手着挽手，亲亲密密地逛街。

温柔可人的小公主永远都是被人簇拥着的，也会有新的最好的朋友。

最终大家都会告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天哪！”程新意一声尖叫，“月月，你看到群通知了吗？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好消息！我要快乐得昏过去了！”

戚月正在写军训心得，没顾得上看群，“什么事这么高兴？”

“明天上午军训取消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是有知名校友明天要回来办啥讲座，让大家都去看呢。”

“听说捐了几栋楼还有很多电脑啥的。”

“真bang啊，可以坐在报告厅里吹冷气了，这才几天我都晒黑了好几层。”

“对啊，万恶的军训，我辛辛苦苦在家闷了两个月才白了那么一丁丁丁点，阿西吧，涂防晒有个p用！。”

舍友们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好不热闹。

“你们心得都写完了吗？”戚月笑道。

“这不都在等你写好了，我们拿过来二改嘛。”

“写好啦。”戚月把文件共享到群里，“你们赶紧改一改，晚上就得交了。”

“呜呜呜，戚大善人，啵啵。”程新意凑过来，r0u嘟嘟的下巴沿着她的锁骨蹭来蹭去。

“哎呀，赶紧去写啦你。”戚月笑着拍拍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