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物,有时候是有生命的。这里指的并不是像悠久的历史,特有的文化风格之类意象的东西。
生命,指的是存在着、变化着、会成长、也会凋零的具象生命。
这栋病院,如果用以上的定义去解释的话,拥有着货真价实的生命。
从高空鸟览的话,可以看见病院用一种奇怪的扭动方式扩展着,原本是草皮的庭院,下一秒像松弛的皮肤被拉扯般,r0un1e成一个有着绿叶墙壁的房间。
钢筋水泥带着各种金属器材的诊疗室,如同被煮到透烂的牛筋,像布丁般微微抖动着,抖呀抖地化成一道闪着金属光泽的长廊。
如同心脏般收缩着,这栋建筑物每分每秒变化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尼从沉睡中醒来,四周一片漆黑彷佛光线无权进入这个空间。
这片漆黑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茧将阿尼包覆着,阿尼试着活动一下四肢,感觉就像是在暗无天日的深海里活动,空气的浓稠度给阿尼在海底的错觉,甚至怀疑自己就要在这片漆黑里飘浮起来。
温暖的漆黑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让阿尼兴起一辈子待在漆黑里也无所谓的念头。
但阿尼还是往前跨步了出去,没有任何原因的大大地跨了一步。
人要往前走,其实并不需要任何理由;想从漆黑里走出去,唯一的方式就只是向前走下去。
走了几步,阿尼的额头突然像是撞到了一层柔软却坚韧的薄膜,温柔地接受阿尼所有往前进的力道,但用缓慢却斩钉截铁的意念将阿尼弹回漆黑之中。
空气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叹息声过了许久似乎还在空气中留下一丝余韵。
奇怪的是,阿尼竟然牢牢地记住了这声叹息。阿尼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被强制x的记下了这声叹息,与其说是自己记下的,倒不如说是自己身t的细胞为了什麽而本能地让这叹息声刻划进灵魂深处。
其实人的记忆本来就很奇妙,b如让所有的人来回忆一下三岁以前的事情,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遗忘掉,似乎那明明存在的大部分记忆都是被遮蔽在迷雾当中。
但是百分之一的人,却会记忆得三岁之前几个清晰记忆的片段,记忆之详实贴切,就连当时在场的很多成年人未必都赶得上。
这就是命运。
我们常说个x决定命运,事实上确实如此。
人生就像一条拥有无限选择的迷g0ng,经历过无数次的选择才造就成现在的自己,而影响选择的最高要素就是个x。
那麽个x又是什麽东西呢?
个x是人脑袋里面的一个黑盒子,人在接收讯息的时候,把所有资讯丢进黑盒子里,再从中产出答案。
而黑盒子里面是如呵运作的,我们完全无从得知。
黑盒子里面有太多的变素、太多的偶然、以及太多的突发x。再权威的心理学者,也无法百分之百预测人类的行为。
没由来的,不需要理智、不需要逻辑、不需要怜悯,黑盒子决定了一个人是要向前迈进或是自我毁灭。
这就是黑盒子,这就是所谓决定命运的个x…
阿尼的黑盒子给了他一个答案。
「出去,我要出去。我不知道为什麽,可是我就是要出去。对吧?」
那个平时跟自己对话的声音消失了…
阿尼惊讶地发现那个总是会回答自己所有声音的那个声音消失了,更叫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不觉得有任何悲伤的感觉,或许因为知道自己未曾拥有过?
阿尼深深地x1了一口气,整个空间的漆黑都被x1进肺里;x口热热的,浑身上下充满力量地紧绷着。
阿尼大步往前迈进,全身都陷入了那层看不见的薄膜,充满弹x的膜想再度把阿尼弹回。阿尼脚像生了根一样挺立着,随即再往前踏了两步。
那层看不见的薄膜,像被吹到极限的泡泡糖膜,无声地啪地爆裂,紧紧地贴着阿尼每一寸肌肤。
阿尼00了手上的寒毛,明明心里很清楚刚才阻挡自己的薄膜正紧贴着自己,但触0的时候却丝毫没有任何感触。
抬起头看向前方,眼前的是条走廊横在前方,正前方是一片小庭院。
记忆中那声叹息声再度响起,这次阿尼终於知道为什麽他为什麽能将那声叹息记得那麽清楚了。
「原来是我在叹息吗…」阿尼想着。
世界上,有某些东西天生就是残酷的。事实上要将某件事情定义为残酷,其实是件不合理的事;在每一个不同的环境里,都有其特有的规则。
就好像不同的人,有着不同肤se,说着不同语言,在不同环境下成长,对事物的看法也不同。y要将自己的规则冠在另一个人头上,才是一件真正残酷的事情。
尼亚躲在要十个人合臂才能围绕住的一棵巨树的树洞里,他已经躲在这个树洞里整整一天了。
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像被x1引般爬进树洞里,为了享用一顿难得的大餐,尼亚伸手捏住一条小拇指粗细像是蜈蚣的百足虫,用变得尖锐的指甲,划开百足的甲壳,像剥虾般将里面根本没多少的虫r0u取出,晶莹剔透的虫r0u带着黏ye,在昏暗的树洞里闪耀着像宝石般的光芒。
尼亚将还在微微扭动的虫r0u放进口中,在舌尖上弹跳的生命在唾ye的侵蚀下慢慢转化成另一个生物的生命能量。
这是尼亚第七次进入这个原始丛林了。
这片丛林,彷佛从未有任何人类物种踏足过;高耸的热带灌木雄伟到看不见尽头,浓密的枝叶格挡住了yan光,从枝叶隙缝中撒下的yan光,就像在漆黑夜空里的星星,遥远地闪耀着。
丛林里是一个环境,有它自己的小社会。
各式各样的生物有着自己的群t,同样地,像人类社会里有着阶级划分;只是更简单、更明确、更…残酷。
生命的本质原本就是残酷的,只是被稀释後容易让人忘记。
在原始丛林里,弱r0u强食是唯一的规则。强者以掠夺弱者的r0ut来维持生命,而弱者掠夺更加弱小的生命,虽然偶尔弱者也会联合起来对抗所谓的强者,然而仍有其极限。
尼亚在树洞里发着抖将半个身t埋在一片腐朽的树叶与虫屍里,看着一群野猪围攻一头狮子。在付出两头巨大野猪的生命後,狮子在一次次撞击下被撞碎了不知道多少根骨头,仅能卧伏在地上喘着气嘶吼着,直到野猪巨大的獠牙咬入它的喉咙。
正当野猪群想要享用得来不易的狮r0u大餐以及牺牲同伴的血r0u的时候,一头三米高的巨大腐熊像一台巨大的卡车般冲过来,在它行进路线上的所有生物都被撞飞在空中飞舞着,纯粹的力量是如此美丽,尼亚一瞬间忘了恐惧看得痴了…
巨熊全身上下几乎都腐烂了,右腹侧似乎是被什麽东西撕咬吞食过破了个大洞,周围的烂r0u晃呀晃地滴下浊hse的脓汁。
巨熊的眼睛一颗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另一颗摇摇晃晃地靠一丝血r0u连结在渗着黑血的眼洞里。
这不是尼亚第一次见到这种腐朽嗜血的生物;事实上,这片丛林正缓慢的被这种新的物种吞噬着。
尼亚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入丛林的时候,被一只仅有巴掌大小的老鼠攻击而被咬断了两根手指,虽然依靠着t型的优势先是猛力抓住老鼠往地上砸,在剧痛下爆发出所有的力气si命踩踏着这只疯狂的老鼠。
夸张的是,就算这只老鼠几乎全身都被踩烂的情况下,仍叽叽嘶吼叫着,试图在尼亚的脚底撕下一片r0u…
喘着气瘫倒在地上的尼亚,过没多久视线变得模糊,耳朵像丧失作用般再也听不见丛林里的各种声音。
残缺的记忆里,依稀记得自己像疯狂的野兽般扑向某种强大的生物,凶猛地依靠本能战斗着,直到自己的脑袋被捣碎。
这是一个缓缓被si亡吞噬的丛林。
有一种看不见的病毒正侵蚀着这片丛林。只要被感染过的生物攻击,就会变成它们的一员;但是某些强大的物种,或许是免疫力的关系,能够抵抗这些病毒。
尼亚曾跟踪过一只被腐狼咬到过的巨虎三天,但这只老虎完全没有被感染的迹象。生命的强弱,有时并不仅是表象所显露出来的,而是更深层的东西。
nve杀完野猪群的腐熊,像是闻到什麽似地摇头晃脑着。尼亚惊觉要糟想逃跑时,巨熊巨大的身躯已经开始冲刺。冲刺的速度是如此迅捷,尼亚根本来不及从树洞里逃出,只感觉到一gu巨大的冲击将躲藏的树洞y生生震裂。
最後的记忆是巨大的嘴在眼前无限放大,骨头沉沉的碎裂声从脑海深处传来。
睁开眼,是角落小木屋熟悉的景象。燃烧的火堆,空气中香甜热可可香味。
尼亚动了动手指,像从没受到任何伤害般站了起来。眼前的老太婆依旧慈祥地笑着,念沙哑的声音响起:
呵,看你的样子应该有碰到什麽好玩的事吧,这次收获如何啊?
尼亚着伸出左手,掌心里发出淡淡的微光,一组数字隐隐浮现。
{37},连上次的1/3都不到…尼亚苦笑着,从头到尾逃避痛苦的结果果然导致成长大幅降低吗…
念摇着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严肃地说道,
如果你再看不穿这个游戏的本质的话,你早晚会被角落吞没的
某位哲学家曾说过,如果你在两个选择之间天人交战的时候,那就两个都不要选。
左边的走廊,明亮的灯光照在米白se的抛光石英砖,太过於正常的景象反而在这诡异的一天显得不正常。而右边的走道…说是走道倒也太牵强,右边的走道仅是一根巨大的树g,树g底下则是深不见底的一片漆黑。
阿尼随手将口袋里的十元铜板往漆黑抛下,仔细聆听了许久仍听不见丝毫声响。这片漆黑,像衔接到地心深处的黑洞,把所有的一切吞噬掉。
阿尼静静地站着,不知为何,阿尼心里很清楚这两条道路将会把他带到哪去。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各种讯息像流水渗透进泥土般,像细丝般的拼图在脑海里编织着。
有的时候,人真的知道未来的道路是什麽样子的…
右边的诡异独木桥,看似危机四伏,但只要一走过桥就是刚进入病院时的大厅;有着老旧的柜台,腐朽但却敞开着的病院大门。只要踏出去,今天这诡异的经历就可以结束。
左边的明亮回廊,只要一走到尽头,就会开始变化成前所未见的生物。墙壁上光滑的白漆会掉落,露出里面的腐烂血r0u,明亮的日光灯会碎裂,变成屍沫从头顶上撒下。然後{裹满屍布仅露出一张嘴的怪物}会把自己撕裂吞咽。
leapoffaith,类似偏执的信念,b较常在宗教里的狂信徒身上见到。
执着地去相信看不见、无法被证实的东西。
阿尼虽然不能理解为什麽自己能够预知两条道路的结果,但是他不知为何,能够坚信自己脑袋里面的画面。
在这个地方,只要相信,它就是真的。
阿尼这辈子从来没有这麽犹豫过…自己也ga0不清楚为什麽会在这麽简单的问题上挣扎着。
事物的本质跟表面上的差距,总是巨大到让人惊叹。
想要选择正确的道路这件事,原本就是无意义的奢望。
活生生被撕裂成碎r0u块似乎是无法想像的痛苦,但是要这样就回去原本的生活更是不可原谅的罪恶。屈服在恐惧之下,逃回名为{正常}的堡垒;这是一种nve杀,对自己jg神上的nve杀。
「我会一辈子都厌恶自己的…」
阿尼从独木桥边转身,坚决地往後走去。
经过小庭院的时候,阿尼拿起墙角不知何时出现的钢椅,猛力往没有门的玻璃落地窗狠狠砸下。破碎的玻璃碎片弹起来划破了阿尼的手背,可以感觉到鲜血正随着手臂的剧烈甩动而溅洒着。
像发泄般,阿尼毫不在意地继续砸烂剩下的玻璃落地窗残骸。
回过神来,阿尼看向自己手背上的伤口,血ye像红se的蜈蚣般往伤口爬回。直到红se完全在手上消失的时候,伤口彷佛跟{身t}隔离开似地,用r0u眼可见的速度癒合着…
阿尼懂了一件事,原来r0ut跟伤其实是分开的两个东西。
在正常时空里,人依赖着r0ut而活,但一旦jg神与r0ut被分离开来,两者间的关系其实微乎其微,简直就像是不同时空里的无关联东西。
r0ut是有限的,而jg神却是无限的;r0ut上的伤,都不能被称之为伤。
此时此刻的这里,并不是{r0ut}能够cha手的场合。
阿尼看着面前的小庭院,闭上了眼睛,试图与那不知名的{什麽}联系。过了许久,稍早能清楚感应到两条不同方向道路的{什麽},在这小庭院面前,像烈yan下的冰块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尼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彷佛回到婴儿时期的清爽微笑。
原来自己还有笑就单纯只是因为想笑的时候啊…
如果当你在两个选择之间天人交战的时候,那就两个都不要选。
某个沙哑的老太婆声音从脑袋深处响起。
「然後选择自己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麽的道路,对吧?」
阿尼笑着说道,大步往小庭院走去。
成长这件事,其实一点都不困难;因为不管再怎麽不愿意,人终究是会成长。
37…这种数字,可以g麻…?尼亚咕哝着抱怨。
每次回到角落,在围墙外面经历的种种经历都会化成{数字};而这数字不知道为何,能够成为自己身t的一部分,让尼亚能在围墙外面撑得更久一点。
第七次离开角落了,事实上这是尼亚在充满si亡的丛林里撑得最久的一次。不知道是由什麽触发的,时间在围墙外能够发挥作用;围墙外,不再是一片雪白,而转化为日夜分明的si亡试炼场。
每一次踏出围墙,都需要像刚跑完马拉松已经jg疲力尽的躯t,但仍要再往前踏出一步的坚强决心,像是明知道把手伸进沸腾热水的下一秒会需要承受无法想像的疼痛,但仍然要伸出那只手。
不知道为什麽,放弃或逃避的念头简直像从脑袋里被彻底删除一样,尼亚可以明白放弃的定义,知道逃避是要用怎样的行动。
但却完全无法将逃避其置入选项。
虽然害怕痛苦、厌恶恐惧,不喜欢走入那个仅有痛苦与恐惧的丛林;然而想要逃避,却不知道要该怎麽想要逃避。
不能逃避的人其实很悲哀,那代表的是一种已经无路可退的状态。
这里是角落,人心里面最後的堡垒,无限坚固的同时也代表着没有丝毫妥协的退路。
然而,不管处在什麽样的状态,人总是持续在变的。
在这个空间里,这种细微的变化被数字化,化成r0u眼可见的成长。简直就像角se扮演游戏般,一步步成长着;虽然这并不是尼亚所想要的,还是无可控制地变得坚韧。
成长需要的”什麽”,会在返回角落时显示在尼亚的掌心。
念告诉尼亚,这掌心里的数字叫做{殇};而{殇},是在角落里唯一能够让尼亚变得更强的东西。
曾经,尼亚试了各种方式,想尽各种办法,试图找出增加{殇}的捷径,但是不管再怎麽试,唯一能够增加{殇}的办法就只有:承受痛苦。
完全接受自己无法想像的痛苦,然後真正理解承受它。
咽喉被划开的痛苦,b不上r0ut慢慢被撕碎然後血淋淋在眼前被吞下的痛苦。
饥饿五天的痛苦,b不上两天没有水喝的乾裂喉咙痛苦。
身处寒冷的岩x里的痛苦,b不上思念温暖角落里的热可可的痛苦。
痛苦,在这个地方,是可以化成数字做b较的…
痛苦会化成掌心里的数字,{殇}。而{殇}能够在角落里让自己做种种的强化。
过去六次所获得的{殇},尼亚拿来强化自己的基本身t素质。
尼亚b之前跑得更快,t力撑得更久,视觉听觉都变得更敏锐,甚至能够扛得动自己两倍重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尼亚不再被丛林里的被感染生物划下细小的伤痕就失去对身t的控制。
念曾经对尼亚解释过这整个系统的原由,太过於无可反驳的真理显得莫名地残酷,
经过痛苦然後成长茁壮,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任何不需要痛苦所得到的东西都是虚幻的,人只会记得真正靠自己一己之力学会的事情。
身t所受到的伤早晚会痊癒,再也不会疼痛;但是疼痛的记忆,却能够永远留下。
心中的{殇}不会真的痊癒,只会被掩盖。
{殇}上面所结疤的痂,才是真正的成长证明。
而在角落这里,你可以毫无顾忌、甚至是自nve般地去取得{殇}。
这才是角落存在的真正意义,在受绝对的保护之下承受无法承受的痛苦,一次次地…
让尼亚不解的是,{殇}是无法保留的。每一次离开角落获得的{殇},就必须在再度离开角落前使用完。对於尼亚的疑问,念笑着回答道,
因为人会麻木啊!经历太多的痛苦,人只会变得越来越麻木。
在麻木的状态下,对痛苦的承受力与其说是提高了,不如说对一切的敏感度降低了。
这不就是变坚强的证明吗?变得更能承受痛苦。尼亚被这理论ga0得满头雾水。
麻木绝对不是坚韧,变得麻木最恐怖的是,脚步不知不觉停下来却无所觉。你应该多少感觉到了,每当你回到角落,你的记忆总是渐渐地消失。
角落消除了你对痛苦的记忆,为的就是让你能用最原始纯粹的心去面对痛苦。
念满布皱纹的老脸,笑得愈发灿烂,充满慈悲的光辉却兼并着不容分说的残酷。
让你去痛苦,彷佛从没伤痛过;
让你去恐惧,彷佛从没害怕过;
让你去相信,彷佛从没被背叛过;
让你去ai,就像你第一次坠入ai河般…
「所谓的成长,如果失去了纯粹赤子之心的感受,那就不能被称之为成长吗…?」
「未免太严苛了吧…」尼亚把头埋进温暖的棉被里,边咕哝抱怨着,边在热可可的香甜气味中陷入沉睡。
一旁的念坐在老旧却有着厚重古老质感的摇椅上,温柔地看着一gu莫名的力量正一丝丝将尼亚的脑袋里ch0u出些什麽。
把这孩子的记忆都拔除乾净吧,留下变得强韧的心就好…
他,可以走得更远的…
念笑着自言自语道…
只要是有故事的人,都会曾经幻想过回到过去某个时间点;回到那个自以为关键的十字路口,然後走向不同的方向。
人,到了一个年纪,经历够多事情,无法再说不悔。多多少少,会有那些想说但没说的、想收回却无法从记忆刻痕中抹灭的那些话、再也握不住的那只手、遗忘许久的面孔…
曾经有过这个时刻,能够确信只要自己转身,对方也必定会在那个时间点转过身来的那个时空。
「但你并没有转身,你只是让她的眼泪往下掉。」
阿尼对自己轻声说道…
走在迷g0ng里的阿尼,在一次次地叉路做了选择;每一次选择,阿尼都选了看不见未来的那个方向,或许这个愚蠢的方法,是在这个诡异迷g0ng里唯一的正解。
因为阿尼仍在走着…
没有特别感觉到在前进,毕竟也不知道这个迷g0ng何时是尽头,但至少没有往後退,
至少没有往後退…
「其实这样就够了,是吧…?」
自从进入这奇怪的病院,阿尼遭遇到各种光陆离奇的袭击。
滴着水的水龙头,在自己接近的时候,突然爆开喷出类似盐酸的腐蚀yet,
断线风筝般狂暴旋转的风扇,简直像计画好般,割裂空间往自己旋转而来,
不可思议的各种攻击,前仆後继地袭来。阿尼可以感觉到,随着自己越走越”远”,攻击的力道越来越强烈。
这些各式各样的袭击,无法对阿尼造成任何伤害。
每当伤害将要降临在r0ut的一瞬间,一道不思议的光膜,从阿尼心底深处浮现,牢牢地守护着阿尼。
这光膜的守护,像柔软的镜子,包覆着袭来的冲击;反s着影像,反弹着力量,守护着理应千疮百孔的r0ut。
从光膜的另一面,一开始仅能见到模糊的影子;随着袭击的次数增加,攻击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那一丝模糊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清晰…
左侧的窗户传来轰隆隆的巨响,阿尼走向可看见晴空万里的窗口。远远地,原本像是天空中的蚂蚁般的小黑点,缓缓放大变得清晰…
那是座从远方天空往窗口直冲的巨型747飞机…
「太扯…」
阿尼面无表情地往前伸出左手,做出阻挡的动作。
飞机非现实地撞上病院老旧的建筑,突然静止的画面简直是愚蠢的人类试图用r0ut的力量阻挡天灾的完美写真,
但阿尼挡了下来…
闪耀着轻柔微光的光膜,毫不吃力地挡住了飞机的冲击,波浪般的涟漪,一道道从掌心往外扩散。
光膜的另一面,像在晃动的水面,摇动着缓缓浮现的影像;
阿尼见到了镜中扭曲的自己…
这瞬间,阿尼好像懂了…
这无限强大的光膜,是自己心里的墙壁,一道无限强大的玻璃墙。
一道非任何物理力量能够破坏的墙。
别人心中的关於「我」的形像,会g涉、扰乱了我心中的自我,进而造成混乱、痛苦和迷惑。
这揭示了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其中一个重要的障碍:「与别人的亲近会威胁到自我」,
这样的想法让阿尼封闭自己。这种现象不但包括明显的离群行为,也包括了与他人相处难以确立自我,以假面目示人,欺骗自己的情况。┘
心之壁之所以强大的理由,是因为没有窗。
没有窗的心之壁,在面对外来的冲击时,因为没有任何隙缝,像镜子般将所有冲击完全反弹回去。
不要打开窗户,不要与人接触,就不会感受被背叛,也不会发现别人对自己的不理解,对玻璃墙的相反两面发生的不同点,更不需要去修正。
「我会照你想要的去做?
我会照你想要的去做!
我会照你想要的去做;
会照你想要的去做,
照你想要的去做…
你想要的
ㄒㄧㄤv一ㄠˋ?
那,
我…
我?
…想要什麽?
伤害他人,会b伤害自己更知道自己心中的痛,人越亲近,给予对方的伤害就会越大。
伤,是亲近的象徵,是ai存在的证据。
想要彼此取暖的豪猪,必须付出温暖需要的代价。
跟某个人的心合而为一,代表着必须承受无法想像的痛苦…
从心中发出的光膜,一次次阻挡了伤害。
阿尼没注意到的是,阿尼脑中的记忆,随着每一次光膜的出现,如同巨大的由光形成的拼图从边缘悄悄裂开,化成细碎的光粒…
某滴泪,尚未落地前气化成气t,融化在空气中,彷佛未曾存在。
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
然後,我也变得不需要你了…
声音从遥远的空间里传来,如此地轻柔却又无限残酷地与逐渐消失的光膜融合在一起,
不复存在。
原始丛林里,一道身影迅捷闪过,俐落的动作丝毫没在满是细碎树枝的林间发出声响。再仔细看看,那道身影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彷佛方才所见的黑影仅是道幻觉。
尼亚已经记不起自己是第几次进入这丛林了。经历各种无法想像痛苦换来的是,角se的对换。从猎物转换成猎人的过程b想像中更为残酷,每一次,尼亚在生si间徘徊,r0ut上的伤痛超过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时,几乎要将所有知觉麻痹。
人类知觉当中痛苦到极限的解脱,意识的自我保护昏迷机制,尼亚无法享受到这原该是人t机制内理所当然的慈悲。
人t内建的慈悲,不适用在角落;角落有属於自己的法则,不容任何其他系统侵犯。
无法抛弃意识发疯,无法失去意识昏迷,仅能孤独地在黑夜血海中咬紧牙忍受伤痛。
生si之间有大恐怖。人类或许能习惯受苦,却无法习惯si亡。
人这玩意,只要心不累、心不si,再大的痛苦与恐惧都能承受…
所谓的求生本能这回事,或许才是真正的残酷。
随着r0ut越来越强大,纵然代表着容错率的提高;但更代表着遭受nve杀时间的拉长…
曾有一次,尼亚骨头几乎尽碎,丧失所有行动能力後,眼睁睁地看着一头腐犬慢慢地对自己的身t细嚼慢咽;先是左脚,被啃到像熬汤用的牛大骨。仅剩髋关节的连接处缓缓渗着血丝。半个脑袋几乎是血r0u模糊的腐犬,头上拎着要掉不掉的那颗眼珠,贪婪地t1an着生殖器连接处渗出的血珠。
尼亚回光返照地拚尽最後一丝力气y拉起像烂泥般的x腔往腐犬的破碎眼球咬去,与其说是拚si一搏,不如说是想尽办法将自己柔软的咽喉往腐臭的尖牙凑去,祈求最後的尊严。
随着每一次nve杀、si亡、重生这反覆的过程,尼亚慢慢取得了在这片丛林中立足的力量。
尼亚轻轻蹲伏在一片茂密的树丛里,盯着一头巨大腐狼彷佛那是许久未见的恋人,身影融化的过程似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
在持续地亡命过程中,尼亚学会了怎麽让自己跟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一起。隐藏的技能一旦觉醒,有如呼x1喝水般自然。
不是配合环境,而是去融入;找出身t里面跟周遭相似的那部分,然後无限放大它。
不是失去自我,而是去接受;接受周遭所有的一切,唯有打从心底去接受,才不会被排斥。
腐狼绕着一棵树来回踱步着,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在他失去原来生命前,曾在这里有过什麽。身t的记忆促使这无生命t悲哀地徘回。
尼亚像艺妓优雅地抿住呼x1,背部的肌r0u缓缓收缩蜷缩成一团,像犰狳缩成球状;拉紧的弹簧在收缩到极限时,尼亚猛地将自己的r0ut往巨狼s去。
丝毫不留任何退路给自己的作战方式,是无数次si亡换来的经验。
任何其他的战略,都是不纯物。冲刺的时候,只要想着冲刺;突击的时候,也只要想着如何将手上的石片刺入目标。犹豫会迟缓自己的脚步,恐惧会分散自己的力量。
用去si的勇气,去换取生的权利。
手上的简陋石刀,早因为经过多次劈砍而变钝,细碎的裂痕像看不见的纱网布满石刀整面。
尼亚丝毫不以为意,极限速度的冲刺中,唯一需要思考的只是依照自己想要的角度将石片”放入”巨狼的眼眶中。
右手上的石刀灌入腐狼的空洞右眼眶,尼亚使劲地用力往脑袋里搅动。
r0ut腐烂的气息如同不请自来的恶客从鼻腔直冲脑门,不到两秒,腐狼巨大的身躯颓然倒下。尼亚用力把手从脑壳里拔出,巨狼左边的眼球不知是否因为受到冲击而从另一侧滚出;毫无弹x的眼球滚了两下随即停止,眼珠的正中心正好对着尼亚,让尼亚有种被凝视的错觉…
腐狼的脑袋里面黏黏糊糊地,像是刚解冻过的粗糙豆腐,手掌上恶心的感觉尼亚怎样也无法习惯。然而直接破坏脑部是对这些的生物最有效的击杀方式。
尼亚喘着大气,虽然仅是短短数秒间的战斗,但耗费的jg力b数十公里的马拉松还累人。
等到过於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後,尼亚平复下情绪後将手放到巨狼支离破碎的脑袋上。淡淡的微光从掌心间冒出;早已凝固的血垢像被融化的n油般静静地滴落,原本充斥在空气中的腐烂臭味,悄悄转换成新鲜血ye的腥味。
纵然屍t没有太过於明显的变化,却给人一种应该已经si亡”两次”的巨狼彷佛再度si亡了一次的错觉。这种净化仪式,是尼亚每击杀一头腐烂生物都必须做的。
因为它们是殇啊!当尼亚问起为什麽一定要做这个仪式时,念用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他说道,
如果说你对殇没那麽了解的话,那麽用{伤口}这字眼跟你解释或许会b较清楚吧?
在角落这里,伤口这件事,是无法真正痊癒的。
再怎样细心的治疗,也无法让伤口回复到未曾发生的阶段。每当你击杀这些生物,就像将被感染化脓的伤口剥开重新破坏一次。
事实上,对角落而言,这是对的,是必须的。
人的心,一旦受到伤害,总是会残留些什麽;久了之後,就变成最强大的病毒腐蚀着心其他的部分,就像这座逐渐si亡的森林一样。
你在森林里战斗的那些生物,其实都是阿尼的一部分唷。
你心中的仇恨转化成强大的病毒蚕毒着角落,在表层越是平静无波,底下的漩涡越是暗cha0汹涌。
恨bai更难以伪装,没有ai的地基建造不起仇恨的建筑。
然而得不到回应的恨远b得不到回应的ai更可悲,因为你无法以牙还牙回敬对方。
唯一能驱除仇恨,让殇癒合的手段是救赎…
不是让伤口癒合,而是让心本身回复到最原始的状态。
尼亚似懂非懂,但他其实并不讨厌念说的这些事。
毕竟,并不是任何事情都一定要有原因、有意义才该去做。
他唯一能清楚的是,不管他的任何一次受伤、任何一场战斗、任何一次si亡,都是基於他自己的自由意志。
而这样就够了…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