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接到圣旨後,崔可居的院落开始热闹了起来,一早便有奴仆进进出出或是整理庭院,或是将一些物什汰旧换新,年久失修的屋顶也翻了新,崔可居甚至被拉着量身长,说是要做新衣。
崔可居抱着他娘亲做给他的花布猫偶百无聊赖地躲在房里,他坐在床边0着崭新的锦被,不怎麽习惯手下滑顺的触感,他有些难过,他那件盖了很久的棉布被给人扔了,所幸他的小百衲被没让人丢掉,不然他可会伤心得睡不好觉。
他房间里的东西几乎换过一轮,褪se的床栏补上新漆,味道太重,他连着两晚逃到喜宝的房里打地铺--实在是喜宝睡相太差,一晚上,他能被踹醒两三回,倒不如睡地上换来整夜安眠。
「你躲在房里做啥?外面日头正好,出去晒晒啊。」想谁谁来,喜宝大呼小叫地拍门而入,打散一室宁静。
崔可居摇摇头拒绝,「人太多了。」
喜宝露出一个坏笑问:「你还做有关英王爷的恶梦吗?」
崔可居揪着猫耳朵答道:「没做了。」做一次足够他受了,他可不想老是梦到可怕的英王爷。
喜宝挤shang挨着崔可居坐,他晃着脚丫子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想不想见见真正的英王爷啊?」
崔可居si命摇头。
「诶,迟早总是得见的,心里有个底,好过於成亲当日掀盖头时才被吓晕吧?」喜宝危言耸听地吓唬崔可居。
崔可居摇头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停住--他觉得宝儿说得也不无道理。
「再者,难道你真真真不好奇,你未来的夫君长什麽样子吗?」喜宝继续游说。
崔可居迟疑了一会,反问:「无非是你描述的那模样吧?」
喜宝皱着鼻子推诿道:「我不过是个小小小小小的下人,哪有机会光明正大地见过英王爷?自然也是听来的。」他们回回见面皆是在夜里,倒也不算说谎。
「无风不起浪,空x不来风,外头的传言肯定是不离十的。我想、我想到时候再说吧。」崔可居坚守能晚则晚的立场。
喜宝见崔可居如此油盐不进,跳下床榻叉着腰说:「到时候、到时候,我告诉你,现在便是到了时候!」
崔可居不解地望着喜宝。
「我刚刚从前厅来着的,你猜,我看见谁了?」喜宝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问尚不知大难临头的崔可居。
崔可居傻傻地摇头。
喜宝嘴角扬起一抹笑,「是,英、王、爷!」
崔可居恍然道:「难怪今儿个前面听起来热闹的很,只是他来便来了,与我有何相g?」他来,想必也是找他父亲的吧?
「英王爷纡尊降贵来到这小破地方,你真以为他是来找崔老头的啊?」喜宝用一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的表情看着崔可居。
崔可居没让喜宝失望,他回以「不然呢」的神情。
「得了,我明白,你是真傻!」喜宝仰头大叹三声,说出崔可居不愿相信的事实:「英王爷是来看你的!」
崔可居闻言从榻上跳起来否认:「不可能的!」
喜宝斜睨了崔可居一眼,「怎麽不可能,我听得分明,英王爷说要带你出崔府逛逛。等着,前面肯定要来请你过去的。」
喜宝话方说完,果真有下人提高声音在外传话道:「少爷,老爷请你到前厅见客。」
崔可居慌急地左右张望,四处走动,怀里的花布猫偶被r0u得变了形。
「你怕什麽呢?英王爷难不成会吞了你啊?」喜宝拉住团团转的崔可居。
崔可居被拉得一个踉跄,他忽然想到:「能说我病得起不来床吗?」
喜宝不愿再跟崔可居多费唇舌,他向外头传话的下人说:「知道了,立刻过去。」说完後,他对崔可居晓以大义:「装病这事你甭想,英王爷即使相信也会过来看看,你照样得见上他一面。无论如何,你今天是逃不过的。」
喜宝说的,崔可居何尝不明白,只是他仍想做最後的垂si挣扎,他拉住喜宝的手恳求道:「不如、不如,宝儿你同我一起去吧!」
喜宝内心非常想答应,他能出崔府的机会不多,又不像崔可居那样沉得住气,难得有理由可出崔府,他自是很想把握的,可惜,窗外传来三声清亮的鸟鸣,提醒他别坏了某人的好事。
喜宝撇撇嘴,四两拨千金地说:「但凭英王爷决定吧。」
被喜宝无情拒绝的崔可居,换了一身衣服,拖着脚步低着头一路让喜宝推到前厅去--他的花布猫偶同样被无情地丢在房内。
喜宝的原话是:「都多大人了,整天抱着小娃娃玩的布偶,羞不羞?」
对崔可居来说,那布偶不只是小娃娃玩的布偶,是他娘亲做给他的,和小百衲被一起陪他度过无数个只有自己的黑夜,每当他难过想娘亲了,或是因为夜太黑害怕的时候,只要抱着花布猫偶躲在小百衲里就会感受到像娘亲温柔的怀抱一般。
崔可居知晓喜宝不懂花布猫偶对他的重要x,好脾气地没跟喜宝计较,默默地抠着自己手掌心,为即将到来的会面感到揣揣不安。
崔可居心不在焉地走到前厅,一时没注意到门槛,被跘了一下,他小小地啊了一声,控制不住地往前跌。他身後的喜宝反应不及,没拉住人,眼见将要与地面碰撞时,在众人惊呼声中,一双大手稳稳地托住他的腰腹。
余悸犹存的崔可居抬头,目光触及到的是一张英俊的脸庞和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隐约有gu熟悉感,一时忘记眼前这个有些面熟的陌生人应该便是传言中可怕的英王爷。
东方意风一到崔府便直接了当地告知来意:他要见见崔可居,顺带捎他一块去外头逛逛。崔老爷能说什麽?当然是忙不迭地遣人将七少爷请来前厅。
等待的时候,他原本坐着安静地在喝茶,崔老爷和他一票儿子们默不作声地随侍在旁--英王爷没开口,谁胆敢说话--崔可居拖沓的脚步声一接近,他便放下杯盏望向门口,因此当崔可居踢到门槛时,他立即起身几个跨步扶住不灵活的小鹌鹑,并不忘狠瞪一眼罪魁祸首。
崔可居身後的喜宝吐着舌头,溜了。
小鹌鹑抬起头,呆住般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他心想,这模样可真傻。
东方意风十分手痒地想捏捏崔可居张开的小嘴,但他好歹尚记得自己的身份,他清清喉咙,尽可能地轻声问道:「没事吧?」
饶是如此,崔可居听到东方意风的问话,仍是受到惊吓地抖了抖。
「……」东方意风心里不愉,面上无语--本王真有那麽吓人吗?!
崔可居意识到自己的脸暴露在众人目光中,迅速地低下头抠着手心回答:「没、没事。」
崔老爷赶忙跳出来圆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居儿快见过英王爷!」
头一次听见父亲如此亲匿地叫唤自己,崔可居心头略感不适,他下意识地往东方意风身後靠,只露出小半张脸,呐呐地开口:「见、见过英、英王爷。」声音小的只有他身前的人听得见。
东方意风被崔可居的小动作取悦,他一边在心里想,他可不记得小鹌鹑是个小结巴,一边往前一步,将崔可居整个人挡在身後,打断张开嘴想说话的崔老爷,「既然人已到,小婿便告退了,」他想了想,续道:「约莫傍晚再送居儿回来。」不愿被b下去的英王爷,选择和崔老爷一样的叫法。
崔可居闻言微微抬头,偷偷地看了一眼东方意风可以将他整个人遮挡住的宽厚背影,意外地不反感东方意风叫他居儿--b起他父亲,东方意风叫他居儿的时候,真心实意多了。
而且,他总觉得英王爷的声音和样貌有些熟悉,但他没出过崔府大门,怎可能见过英王?他想,或许只是自个儿的错觉罢了。
崔老爷听到东方意风的话,从椅子上站起来,弯腰哈躬地要送他们出府。
东方意风向前走了几少,发现崔可居仍呆站在原地,他回过头说:「跟上,小心门槛。」
心里想着事的崔可居糊里糊涂地照着东方意风的话动作,竟一路安然地走到大门。
直到崔老爷领着儿子们返回府里,崔可居也没从魂游天外的状态清醒。
崔府位落於热闹的大街上,两旁是此起彼落的小贩叫卖声,东方意风和崔可居格格不入地伫立在门口,过往的行人视线却没敢搁在两人身上太久--碍於英王爷「多看一眼砍了你」的气场太过强势,就算认出英王爷而特别想知道,那个站在他身边低着头的小公子是不是传说中的崔七少爷,也没人敢逗留在他们方圆十尺内,个个脚底抹油似的溜得远远的。至於那些无法移动的小贩,只能眼不见为净,权当没见到那两人,继续声嘶力竭地叫卖。
东方意风没打扰崔可居发呆--他很想知道,崔可居究竟能出神多久--而是从头到脚静静地打量了崔可居几回,觉得这只扁鹌鹑似乎又更瘦了些。
崔可居感到有gu不可忽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猛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站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他低着头慌慌张张地把自己藏在东方意风背後,又忍不住好奇地伸长脖子探头探脑。
活脱脱一只小鹌鹑!东方意风sisi咬住嘴内r0u才没大笑出声。
「咳,先用午膳吧。」东方意风转身对崔鹌鹑一边说,一边用眼神b退周遭好奇的目光。
崔可居抠着手心胡乱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东方意风见他点头,回过身长脚一迈,却突地停顿,他偏过头往下盯着崔可居。
崔可居拉住他的外衫一角,见东方意风停下脚步,期期艾艾地说:「可不可以,让宝儿跟着?宝儿是、是我的小厮。他--」
崔可居话还没说完,便被东方意风凶巴巴地打断:「不可以!」谁要带着那个像猪一样能吃的累赘?
「哦。」崔可居丧气地捏捏手指头。
东方意风再次抬脚,又感受到来自身後的拉扯。他转身,手抱x居高临下地看着崔可居的头顶,语带不耐地说:「还有什麽要求,一次说完!」
崔可居缩缩肩膀,抠着手心小声说道:「能不能让我带着纱帽?」
东方意风皱眉问:「纱帽?那玩意连娘们都不戴,你又有何用处?」
「我的脸……」崔可居的声音几不可闻。
东方意风伸手抬起崔可居的下巴,语气霸道地说:「本王的王妃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你的脸,本王看不出来有哪里不对。」说着还捏着崔可居的下巴尖左右转动,状似审视他的脸。
崔可居手足无措地任由东方意风摆弄他的脸,完全忘记眼前的人是那个可怕的英王爷,他心里因为东方意风的话宛若有gu热流淌过,暖暖的。
於是,他愣愣地问出心中的问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
东方意风si都不会承认,他快被崔鹌鹑给萌出一脸血了!!
ps让王爷私下一直叫崔可居小鹌鹑是小写手我的恶趣味萌点,所以如果不喜欢太多拟物化的称谓忍耐一下,只有这章b较多一点,後面我有收敛了咦
--
摊贩甲:诶,你瞅瞅,站在崔府大门口那两人,高的那个怎麽那麽眼熟?
摊贩乙:我看看,嚯,那不是英王爷吗?!
摊贩甲:你这麽一说,还真是呢!那他旁边那个不就是崔七公子?
路人丙:什麽?什麽?崔七公子?
摊贩乙:如果真是崔七公子,啧啧,看看那小身板,英王爷一个抵他两啦。
摊贩甲:哎呀,被挡住了,看不见崔七公子了!
摊贩乙:看什麽看,没见英王爷在瞪人了?来啊,来买菜啊!新鲜的大白菜啊!
摊贩甲、路人丙:来啊,来买菜啊!新鲜的大白菜啊!
摊贩乙、围观群众:…………
--
谢谢点阅、留言、收藏、送珍珠的grass?,ai你们?????
今日皇城最引人注目的话题是--原来崔七公子是真有其人!
根据不愿透露姓名的目击者甲供称:我今儿个跟平时一样,在崔府附近叫卖我婆娘做的大饼,卖着卖着,突然崔老头带着他那群儿子送了一高一矮的两男子出来,那态度可真是恭敬到不行啊!我瞧那高个子挺眼熟的,可偏想不起来是谁。我就问我隔壁卖大白菜的,他瞅了瞅,说是英王爷!我再仔细一看,嘿,还真是英王爷!既然高的是英王爷,又是从崔府出来的,那想当然耳,矮的那个肯定是崔七公子啊!哦,对了,我婆娘做的大饼可好吃了!一个只要一文钱!要不要买几个?
同样不愿透露姓名的目击者乙表示:对,卖大饼隔壁那个卖大白菜的是我没错。你们问,崔七公子长得怎样?根本看不清啊!先不说距离远,光是英王爷站在那便能够将崔七公子给挡得严实,如何看得清?英王爷可是一个抵崔七公子俩啊!真不知崔七公子那小身板够不够给英王爷折腾的。哦,对了,我卖的大白菜都是自家种的,每天摘采,一颗才三个铜板,非常实惠!要不要买几个?
也是不愿透露姓名的目击者丙补充:我啊,刚好上街买菜,听见卖大饼和卖大白菜的说到崔七公子,於是凑过去听了一耳朵。你们不知道,英王爷瞪我们的时候有多可怕!我脖子可是感到一阵凉嗖嗖的,哎呀不说了!总之,照英王爷的反应来看,当时站在他身边的绝对是崔七公子没跑了。
而当全城热议的时候,两当事人正在王城中最大的酒楼--喜来坊--里对坐无言。
崔可居是一路紧随东方意风走来的,他低着头怕别人看见自己的脸,但又按耐不住想东看西瞧的yuwang--他第一次走出崔府,眼前所见的一切对他来说皆新奇无b--最後,他亦步亦趋地走在东方意风右後方,尽量只露出半张脸地走过热闹的街市。
途中经过卖糖葫芦的,崔可居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串串yan红的果子,连东方意风走远了也没注意到,更忘记要遮掩自己的左脸。
东方意风走了几步,发现崔可居没跟上。他回头找人,一眼便瞧见崔可居对着糖葫芦垂涎三尺,他靠过去问:「想吃?」
崔可居听见问话,视线不离糖葫芦地点头。
东方意风不满意崔可居看都没看自己,加之怕崔可居贪吃点心不吃正餐,他果断地拒绝:「用过午膳再说。」说完拉着人继续走。
崔可居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他垂头丧气地捏着自己手指任由东方意风拉着走,偷偷在心里说英王爷真是小气!
东方意风不知道,在崔可居眼里,他已经从「可怕的英王爷」沦为「小气的英王爷」了。
两人在英王爷专用的雅间落坐後,东方意风瞥了眼面前不发一言,只顾着低头捏手指的崔可居,算是看出来,这只小鹌鹑在闹脾气。
七年过去了,崔可居的小习惯依然没变,紧张、害怕的时候抠手心,不高兴、生气了捏手指头。
东方意风就没看过这麽情绪外露的人,他富饶兴味地盯着崔可居瞧,没出声打扰生闷气的小鹌鹑。
掌柜站在雅间门口进退不得。
雅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没得到东方意风的示意,掌柜不敢擅自进入,认命地呆站着等人发话。
最後打破一室静谧的不是东方意风,更非掌柜,而是一阵饥呜--来自崔可居腹中。
听到声响的崔可居抬头便对上东方意风眼睛,恍忽间和另一双相似但年轻些的眼神重叠,他微微一愣,随着东方意风笑意越发明显的目光中,他後知後觉地发现,方才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他不由得脸一红,刚抬起的头立刻又放了下去,b之前还要低个几分。
东方意风无视掌柜惊讶的神情,扬手让人进来。
掌柜走进雅间,清清喉咙,表情一正,中规中矩地开口:「小的见过英王爷。」好像刚刚被英王爷柔和的样子给吓得不轻的人不是自己那般。
东方意风不甚满意地抬高下巴点点崔可居的方向。
掌柜马上又道:「以及王妃。」
崔可居闻言不知所措地拿眼角觑了觑东方意风,东方意风替他应承下来:「嗯。」
「王爷今日想用何餐点?」掌柜恭恭敬敬地问。
东方意风也不清楚崔可居喜欢吃什麽,他随意道:「先来壶龙井,其余你看着办。」
掌柜应声退了下去。
崔可居在两人说话时,一直偷偷地打量东方意风--他发现自己被喜宝骗了,英王爷根本长得没喜宝说的那样可怕,什麽豹头环眼、血盆大口的是在吓唬他罢。
他见过的人少也看得出英王爷相貌堂堂,是好看的。就是、就是张大眼地瞪起人来,挺凶的。和他模糊的记忆里,有张总是瞪眼生气的脸十分相像。
等到雅间只剩两人,崔可居鼓起勇气抬头想说话,可和东方意风眼神对上,他又怂巴巴地将话咽进肚子里。
已经默默等崔可居开口等了好半晌的东方意风,不耐地说:「有话说话!」
崔可居一抖,抠着手心语速很快地说了一句话。
东方意风听到耳里,只是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声调,他用手指敲敲桌面,「慢点说,没人催你。」
崔可居深x1一口气,张开嘴巴,一字一句地重复稍早被东方意风无视的问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东方意风挑着眉反问:「你不记得七年前的事?」
崔可居摇摇头说:「我十一岁那年生了场病,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他连娘亲的样子也遗忘了。
东方意风眉头一皱,这事他倒不晓得,他是在崔可居十二岁的时候将师弟安排进崔府,前一年,也就是崔可居十一岁那年,他忙着追查yu杀他之人,没有余力顾及到崔可居,并不知道崔可居生病的事。
崔可居忐忑不安地看着东方意风皱眉沉思,脑里搜索了一遍十二岁以前的事,可惜一无所获,只余几副模糊不清的画面和一张同样模糊不清的脸庞。
门被扣响,掌柜亲自领人送来龙井茶和一盘花生米。
掌柜和店小二上好菜便又退下。
东方意风把花生米推过去崔可居手边,「吃点垫垫胃。」
崔可居捉了一小把放在手里,一颗一颗地吃。
东方意风看见,脑里浮现一只小鹌鹑啄食的模样,嘴角险些失守,他端起杯盏抿了一口龙井掩饰。
崔可居没注意到,认真地吃着手里的花生米。
掌柜很快再次领人进来,上齐四菜一汤,道道皆se香味俱全,引人馋涎yu滴。
崔可居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东方意风看得好笑,在掌柜退下後,率先举箸用菜,崔可居跟进。
一顿饭吃得颇为安静,崔可居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何况和一个「可怕又小气」的英王爷坐在一块吃饭,更不知该说什麽才好。幸亏每道菜都好吃得让他舌头都要吞进肚子里了,他索x专心致志地填饱肚子。
东方意风更不是个会找话题的主,崔可居专心用膳,他则是一心二用,一面吃一面观察崔可居。
观察下来的结果是:崔可居意外的能吃,但是绝对是个挑食的家伙。
四菜一汤,酸甜苦辣齐全,崔可居却只往水煮牛r0u及姜汁扁豆下筷,喜来坊的招牌菜醋溜鱼及苦瓜镶r0u,他是碰都没碰一口,鲜笋汤他倒是喝了好几碗。
东方意风不吃辣,所以一盘子水煮牛r0u全进了崔可居的肚子里,崔可居辣得额头冒汗,满面通红,左脸胎记更是像要滴血似的,他不停灌茶喝汤犹不解辣,只好偷偷吐着舌头搧风。
东方意风失笑,挟了块苦瓜镶r0u到崔可居碗里,「吃苦瓜解辣。」
崔可居捂住嘴si命摇头。
东方意风扶额,训戒道:「都十七岁了,还同孩子般怕吃苦瓜?像什麽样!」
崔可居的声音闷在手掌後替自己辩解:「我不喜欢苦的,不是怕吃苦瓜。」
东方意风正想再说什麽,掌柜及时敲门送来最後一道菜品:冰糖莲子汤。
崔可居动作很快,掌柜一放下甜汤,他立刻舀了一碗,喝之前不忘说道:「甜的也能解辣!」
东方意风无言以对,只能由他去了。他想,崔可居会瘦成这般模样,大约是和他挑食脱不了关系!
东方意风让掌柜带人将残肴剩饭彻下去,他对甜汤没兴趣,吩咐掌柜再上一壶龙井。掌柜应声退下。
崔可居捧着小碗喝甜汤,饭後食困地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那扇门後有张椅榻,去睡一会,下午附近有市集,等你醒来我们去逛逛。」东方意风指着崔可居身後说。
平日这时辰崔可居和喜宝已用完午膳歇晌了,他困得很,没仔细听东方意风说什麽,只听见有个能睡觉的地方。他放下碗拖着脚步往东方意风指的方向去,打开门看见一张椅榻,外衣也没脱地一躺上去便立刻熟睡。
东方意风不放心地跟过去,见崔可居抱着椅榻上的薄被睡得香甜,怕崔可居会着凉,东方意风脱下身上的外衫盖着他肚皮。
东方意风站着看呼呼大睡的崔可居一会,听见有人进入雅间才转出来,他关上房,对着垂手站在桌边等候的掌柜说:「传消息进崔府,查一查崔可居十一岁那年究竟是发生了什麽事。」东方意风坐回椅子上。
「是。」掌柜接下命令躬身要离开,东方意风叫住他:「肆虑,你莫非忘记本王不食辣?」
「呃,」喜来坊的掌柜,肆虑,闻言00鼻子,知道自家主子要算帐了,老实交待:「属下记得的。只是,有客人点了水煮牛r0u,还没出菜,那桌客人便离席了。属下想着,不能让王妃等太久,於是自作主张将那盘辣菜一同送进来。」
东方意风瞪着约莫二十出头岁,长相清秀,舌灿莲花的肆虑,低声斥道:「你个守财奴,不要拿崔可居当藉口!舍不得浪费你何不自个吞下去!」
说起他这个下属,他可是一肚子怨言!肆虑这人,办事妥当,能言善道--因此安排在喜来坊当掌柜,暗地里收集各种讯息,毕竟饭馆酒楼通常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就是太过贪财,恨不得能将一个子儿掰成两半用!他从不曾苛待过他们这些下属!每回来用饭,吃的不是被其他客人退掉的,便是乏人问津的!他可是这家店真正的主人!
「属下吃不得辣啊,再说,属下看王妃挺喜欢的,一口都没剩呢!」肆虑起初小声地回答,说到後头底气十足,铿锵有力。
东方意风被肆虑的强词夺理气得yu拿空杯砸他,尚未来得及动作,一道严厉的nv声响起:「肆虑不得无理!」随即一个劲装俪人推门而入。
听到这个声音,肆虑脖子一缩,老实巴交地对英王爷行了一个拱手礼:「是属下逾矩了,请王爷恕罪。」
东方意风没好气地睨了肆虑一眼,「得了,知道你只怕你头儿,下去把我交待的事安排妥当。」
他虽统领着暗部,但是实际管理者并不是他,再者他对自己的心腹很是宽容,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他对这些二十出头岁的年轻人很难威严地起来,这导致除了伍顾,其他人对他只敬不怕,没大没小。
身为他们的头儿,壹念,可不一样。壹念行事作风一板一眼,管理其他人非常的严格,暗部里少有人不怕她。
肆虑得到英王爷的恩淮,忙不迭地跟壹念报告:「头儿,我去办王爷交待的事了。」
壹念眉头一皱,冷酷地说:「办完後来找我领十鞭。」
肆虑可怜兮兮地看向英王爷。
东方意风见肆虑吃瘪,忍俊不住地咳了一声道:「欠着,自己记上一笔,下去罢。」
「殿下!」壹念美目一瞪,不甚苟同。
肆虑在英王爷发话後即脚底抹油般地溜了出去。
「无妨,肆虑本是贫嘴x格,他挨你那十鞭少说得躺上十天半个月,无需为了这点小事让讯堂群龙无首。」言下之意是,这事到此为止,要壹念别再捉着不放。
壹念只能接受,「是。」
「说吧,南蛮国情势如何?」东方意风抿了一口龙井,话峰一转谈起正事。
壹念张开嘴要说话,却听得门後的动静,「隔间有人?」
「崔可居在後头休憩。」东方意风补充:「他睡得很熟,不碍事。」
壹念表情微微一变,再开口时声音里满是苦涩,「属下听得城里百姓谈论陛下指婚之事,当真属实?」她心里渴求一个否定的回答。
东方意风也不知道是真的,或是假装没听出壹念的语气里的冀望,他笃定地回道:「千真万确,圣旨已下,婚期已定。」
得到自己不愿听到的回答,壹念失去冷静,忍不住提高音量,状似替东方意风抱不平地说:「崔可居不过是一介草民,身为男人面容又有残缺!陛下怎能如此对待王爷?」
「住口!」东方意风低声斥喝:「本王对你们不摆架子不表示能容忍你们对本王王妃出言不逊,再者,陛下之事岂是你们可议论的!」
东方意风维护崔可居意味浓厚,壹念只能收拾自己的情绪咬牙向东方意风告罪:「是属下失言,请殿下责罚。」
「罢了,你前去南蛮一趟想必也身心俱疲,你且回去休息,待明早再到书房详谈。」东方意风估0着崔可居大约也要转醒了,他不愿和壹念多纠结,手一挥直接赶人离开。
壹念自然知晓东方意风的用意,她咬着唇,即使不甘愿也只能遵从东方意风的命令:「属下告退。」
果然壹念离开後没多久,桌上半壶冷茶尚未喝完,崔可居便抱着东方意风的外衫,r0u着眼睛从隔间走出来。
他午睡一般躺半个时辰便会自己醒来,喜宝b较贪眠,假如不去喊他的话,他可以睡掉整个下午,直到用晚膳时分。
崔可居刚睁开眼,仍有些ga0不清状况,他坐着发呆了一会才醒过神,同时发现自己肚子上盖着件外衫,不是他的。
既然不是他的,那就是英王爷的。
经过一顿饭的时间,崔可居已经不是那麽害怕英王爷了,而且,英王爷大概是怕他着凉,因此脱了外衫盖在他身上。他的记忆里--除去十一岁以前的--没人这样做过,或许他娘亲曾经在夜里替他拉好踢掉的被角,可惜他不记得了。
所以,英王爷这样的举动,让崔可居在心里想道,其实英王爷意外地是个好人呢,那他嫁到英王府是不是真如喜宝说的,不会b在崔府来得差?
天真的崔可居在尚未证实到英王府会过b在崔府好,他先证实了英王爷脾气真的不好这回事。英王爷虽然是个好人,但是,依然不能让他对英王爷的坏脾气改观!
如果可以,崔可居还是不想嫁给坏脾气的东方意风。
==
东方意风看着捏自己手手的崔可居,脑补了一只小鹌鹑低着头并且左脚踩右脚的模样,然後,再一次被萌出血。
--
讯堂老大肆虑从头儿手底下逃生後,急忙地逃离现场,潜入崔府找伍顾,
肆虑:伍顾,我告诉你,咱们的nv魔头儿回来啦!
伍顾:头儿回来了?
肆虑:是啊!主子正在喜来坊交待事情,头儿就突然出现,吓si我了!拍x
伍顾:不是,头儿回来,你这个掌管讯堂的人怎会不知道?
肆虑:………啊!那些该si的部下,我要去揍他们一顿!转身要离开
伍顾:拉住气呼呼的人你来就是为了告知我头儿回来了?
肆虑:呃,不是,是主子有事交待你。
伍顾:………。
--
谢谢点阅>3<
谢谢grass的珍珠和留言,嚒嚒哒
南州王府接到从g0ng里传来皇太后病重的消息时,早一步得知并赶往皇城的陆勉正好在日落时分抵达清宁殿。
他悄声无息地落在偏殿门前,方yu伸手推门,门便由里头被拉开了。
「陆总管。」凤舞璇一脸淡然地提着g0ng灯朝他点点头,侧身让他进门。
陆勉不意外凤舞璇知道他的到来--要不知道,他才觉意外--他跨过门槛,迟疑地问:「……太后情况……?」
凤舞璇闻言关门的动作一顿,深x1了一口气後若无其事地合上门扉,转过身垂眸低声道:「不太乐观,太医说……就,这两天的事。」
陆勉没错过凤舞璇眼里的一抹红,以及声音里的颤抖,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在她後面安静地前进。
昏暗的殿里没点烛火,也无g0ng人,整座清宁殿弥漫着无声的沉重感,若似杳无人烟之处。
凤舞璇领着陆勉来到寝殿门口,里头传来几声轻咳,她轻敲了两下门,语带哽咽地说:「陆总管来了。」
「进来。」
陆勉推门而入,凤舞璇替两人关好门後便离开了。
寝殿里头既明亮且暖和,空气中散着一gu药味。
坐在花厅棋桌旁摆弄棋子的太后,头也没抬地说道:「你一路是游山玩水地来吗?gui爬都b你快到。」
若非听出太后声里的虚浮,日夜兼程,还骑了东方意风的汗血宝马一路堪称马不停蹄、整路睡不上几个时辰的陆勉早就反唇相讥了,但看着消瘦许多的身影,他也只是皱着眉,没好气地碎念,「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太后抬头睐他一眼,嗔骂道:「你那什麽表情?我整日看着舞璇那小妮子的脸se已够烦的了,你可别同她一样。不要再呆站那儿,过来和我下最後一盘棋吧。」
「你……」陆勉还想说些什麽,最後化为一声叹息。
他走过去在太后对座坐定,趁隙仔细端详了太后气se,看着面容红润,jg神奕奕,但他心里明白,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於是,他又长叹了一声。
「收起你的唉声叹气,我一口气还没咽下呢。」太后撇撇嘴,语气不满。
「你倒是看得开。」陆勉跟着撇嘴道。
「当然看得开,我这条命到底是捡回来的,倘若当年没姊姊那滴心头血,我岂能苟延残喘至今?再说,活到这岁数也算够本了,谁曾想我会有四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从我肚皮蹦出来的?」太后g回耳边碎发说着,说到後头不禁莞薾。
陆勉回想了一遍太后年轻时猖狂的行事风格,以及未进g0ng前的各种风流韵事,也不住点头称是。
太后没进g0ng前,在江湖武林有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非常响叮当的名号,叫做「疯罗刹」。这名号听着不好惹,实际上也非常不好惹,「疯罗刹」的行事风格只能用我行我素来形容,路见不平或是落井下石全凭她心情好坏,她心情好,把你踢下井,两手拍拍便走人,心情不好呢,踢你下井後,还会将井盖起来。所以呢,受过她恩慧的人有,但她得罪过的人更多。
至於男nv关系上,那更jg彩了。
就如同太后的闺名,在感情世界里是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蝴蝶,身边来来去去的男男nvnv不总是能好聚好散,多的是情人不成,变仇人的。
「所以呐,哪有什麽好看不开的?如今我四个孩子皆安全地在远方,我妹妹有了个好归宿,我也没啥好放不下的。更何况,姊姊答应过,会在h泉彼岸处等我的。现下阿风有可可陪着,人又在皇帝伸手没那麽好构得到的南州城,我也能安心地下去找姊姊了,再说了,我可不想便宜了东方子敬,让他又能独占姊姊好些年。」太后说到最後,口吻充斥着不满。
「……」陆勉听着前头还算正常,後面十分不像话的话语,无言地落下一子问,「东方子敬好歹和你夫妻一场,你那语气,能不能别像在叫仇人啊?」
太后忿忿道:「不能!」
陆勉翻了个白眼,「我就不懂了,你那麽讨厌他,怎麽有办法和他生孩子?」
「哎呀,吹熄烛火,眼一闭就--」太后话说到一半便被气急败坏的陆勉打断,「停,你们床笫密事我不想听!」
太后呿了陆勉一声,「是你自己要问的。」
「我问的是这个吗?」陆勉气得吹胡子瞪眼。
相较气呼呼的陆勉,太后从容不迫地端起杯盏抿了一口压下喉中腥甜,慢悠悠地开口,「我怀阿离又不是为了东方子敬。至於,能忍受和讨厌的人同床共枕……如果不是最想要的那一个人,和谁共度gxia0都无所谓。」
陆勉自然知道太后愿意委身东方子敬,甚至生下东方子敬的血脉,全都因为「那一个人」的一句话。可他仍不明白,「为何你明明心有所属,还能像只花蝴蝶流连万花丛中?」
太后放下杯盏,手肘支着棋桌地托着腮,看向窗外黑黝黝的花园,像是喃喃自语地说:「因为得不到啊,」她就着侧脸的姿势斜睨陆勉,语气丕变,戏谑他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守身如玉啊?」
「我、我--」太后的话让陆勉瞬间涨红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来,最後脑羞成恼地吼道:「这棋还下不下了啊?」
「下下下,哈哈咳--」太后笑得咳了起来,她拿着帕子掩嘴侧身连咳好几声方停下。
陆勉看着太后细瘦的肩膀不停抖动着,被嘲笑的恼怒顿时抛诸脑後,他满是担忧地开口,「欸,你--」
「没事。」太后说得云淡风清,陆勉盯着染红的帕子,心里实在很想说,你都吐血了还没事?
太后顺着陆勉的视线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帕子,不以为意地补充:「暂时si不了,至少……等我把交待完後事,我才能安心地撒手西归。」
「交待後事……」虽知如此,但亲耳听闻,犹是令陆勉不免一阵唏嘘。
太后理所当然地说:「我叫你来自是要交待後事,难不成只是要与你下棋啊。」
陆勉听着太后说得那样洒脱,十分不是滋味,他撇撇嘴角,大手一挥喊着,「下棋下棋,专心下棋!什麽事都等下完这盘棋再谈!」
说是要专心,但陆勉一整个心浮气躁,根本无法静心思考棋步,被太后杀得兵败如山倒,他手执白棋迟迟落不下,无论哪边都是si路。
太后嘴角带笑地讥嘲道:「你这棋技,去了南州城几年,不进反退,怎麽,可可不陪你下棋是吗?」
「哼,让可居那孩子陪我下棋?我想倒是想,但得先问问你儿子肯不肯放人!」陆勉捏着棋子噘嘴抱怨。
这话酸得很,太后听了抿唇偷乐着,见si盯着棋盘垂si挣扎的陆勉无法落子,也不催促,反而从身边搁着的百宝盒里掏出两样东西放到桌上,推到陆勉面前。
「这是?」陆勉看着眼前的物品,一个写着密字的木牌和一束黑发,不解地问。
太后点点十分仆实、豪不起眼的木牌解释:「这是姊姊留给阿风一批si士,人数不多,约莫十来个,我答应过姊姊,将si前方能交还令牌。如今,也该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啊?」陆勉闻言,露出了个非常诧异的表情,不可置信先皇后手里竟然有着一批si士。暗卫的就算了,si士可是完全不同层级的。
太后看着好笑,「怎麽,你以为姊姊是谁?她可是司徒家的人呐,打小便是作为皇后养大的呢,不过是在g0ng里藏了几个si士,有何需得如此大惊小怪。」
「……这种、守卫森严的地方,用得着si士?」陆勉张口结舌了半晌才吐出他的疑问。
「就是在这种地方才更需要si士。」太后理了理发鬓,语气淡然地说:「皇g0ng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所在,能稳坐在皇后位置上的哪个人没几个保命的手段?能统领後g0ng的哪个nv人是简单的角se。姊姊不是,皇后不是,连看似天真浪漫的太子妃也不是,nv人间的争斗,可不会b你们男人逊se。别小看nv人了。」
「我没小看nv人,我只是、只是……」
「嗯?」太后挑眉等着看词穷的陆勉憋不憋得出什麽话来。
只是个不出所以然的陆勉,讪讪地指着另一样东西转移焦点,「这又是要g嘛的?」
「那个呀,」太后伸手拨弄了一下那束发,说:「我si後不入皇陵,舞璇和曹华会押着我的棺回凤城,所以要托你进入皇陵放到姊姊棺木上,放眼天下,能将皇陵当作自家後院随意进出,来去自如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陆勉没理会太后话里的揶揄,面上神情复杂地启唇,「你……」
「我呀,这辈子不能和姊姊结发,只能寄望下辈子了。」太后双手交叠托着下巴地看向洒落一片月光的花园。
陆勉也跟着朝外看,语气踌躇地问:「……你就没怨过她吗?」
「怨?我为何会怨姊姊?」太后眼眸微睁地瞪向他,显然十分不解他的问话。
「因为她一句话,你被拘在这里;因为她一句话,你委身东方子敬,并生下他的血脉。想当年,你可是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令人闻风丧胆的疯罗刹,如今却是个只能止步於清宁殿殿门口的凤舞蝶。」陆勉的语调中不无感慨。
太后轻笑一声,「我说过啦,我怀上阿离又不是为了东方子敬,是要给阿风作伴的。至於和东方子敬那si人脸同床,要不是他上过姊姊的床,我才不睡他呢。」後半句语气之嫌弃一点也不藏。
「……你用词非得这麽粗鄙吗?」
太后对於陆勉的数落充耳不闻,继续说道:「你认为我是被拘在这里,事实上,倘若当时给了被仇家暗算而身中致命之毒的我一滴心头血解毒的姊姊,没要求我进g0ng陪她,我早不知曝屍在哪个荒野啦。毕竟,我仇人多是事实,会被暗算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若不是姊姊的庇护,我哪能坐在这和你下棋瞎嗑聊?」
「…………」已经不想再对太后用词说些什麽的陆勉选择无言以对。
「说到底,我这条命是她给的。她不只给了我一条命,还给了我许多我没想过的,所以,我怎麽会怨她?我ai她呀。」太后像是在缅怀什麽地沉默了半晌,再开口话峰一转,反问回去陆勉,「换我问问你,你怨姊姊吗?」
压根没深思过这个问题的陆勉闻言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江湖上哪个门派不巴着求你入门入派的,不也因为姊姊一句话,而化身成n爹,不只n大阿风,还n大了一整个暗部的孩子们。你原本可是能在江湖武林大放光彩的盟主,如今还不是大材小用地在区区王府里g着总管。在你眼里,我看着像是被拘在牢笼里的蝴蝶;在我眼里,你倒像被困在平地的鸿鹄。但,真是如此吗?」
陆勉抿着唇,没有回答。
此时一阵风带来一gu花香,两人探头往窗外看,只见不远处一排昙花悄然地在月下绽放。
太后趴在窗台上欣赏少有的美景笑说:「真是便宜你了,我在某株昙花下埋了一坛nv儿红,你离开时记得去取出来。说到这些昙花啊,可是我当年搬进清宁殿後亲手种下的,顺手埋的nv儿红也是为了等着花开时喝,没想到,这一等,等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开了花,却喝不了。」
「……你倒是跟我指点你埋在哪株昙花下吧……」
「时隔数十年,我怎会记得,你自个儿挖找罢。」
「…………」
「陆勉。」
「嗯?」
「我好想她啊。」
「……嗯。」
「所以,你别太快下来,让我多占着她一些时候吧。」
「…………说什麽傻话。」
「姊姊答应会等我,也肯定会等你,你呀,在我们四人当中总是最後一个到的,晚些时候下来也是应该的。」
「……………」
「陆勉、陆勉--」
「怎麽?叫魂呐?」
「我其实向姊姊要过她的头发,但她没给我,她只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麽话?」
「她说呀:你身t里都有我一滴心头血了,还用我的发吗?」
「嗯……」
「我想想,也是呢。」
「…………」
「陆勉啊--」
「……又怎麽?」
「我实在很讨厌东方子敬。」
「我也很讨厌他。」
「成天端着一张si人脸,也只有姊姊受得了他。要不是有姊姊的帮衬,替他谋策,经历改朝换代摧残的天威皇朝哪能那麽迅速地回复到今日的荣景。那个si人脸,在姊姊生前霸占她多年,si後也早早追了过去,真是太讨厌了。」
「……说得很是,不如你下去後,揍他几顿消消气。」
「…………」
「你那是什麽表情?」
「没想到你也会说笑话的表情。」
「…………」
「陆勉。」
「嗯?」
「谢谢你。」
直到陆勉离开,他捏在手中的白棋始终没有落下,那盘他和太后下的最後一盘棋,最後仍是没下完。
陆勉拎着从昙花底下挖出来的nv儿红,熟门熟路地潜入皇陵主墓室。
偌大的主墓室,空荡荡地只在中央摆了两副棺木,一副金楠木,一副梧桐木,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让人不说还真看不出来是皇家陵寝。
先皇后--司徒知昙--是个不喜铺张奢华的朴实之人,先皇帝--东方子敬--便随她的喜好,在两人墓室里不摆任何陪葬品。
陆勉走到右首的梧桐棺木旁,抚去上头的细灰,掏出袖中太后--凤舞蝶--托於他的那束发,放置其上後,靠着棺木坐到地上。
他拍落酒封,以口就坛地灌下将近一半的陈年nv儿红後,哈的一声抹去嘴边的酒渍,对着空气开口,「司徒啊,到头来,我又是最後一个啦。」
陆勉遇见司徒知昙时,她身边已经有了东方子敬和凤舞蝶二人相伴。
这没什麽好说的,他们本是青梅竹马,司徒知昙和东方子敬还有婚约在身,司徒山庄和凤城又是当时三大世家之一,交情本就深厚,他们三人彼此知根知底,是从小处到大的。
而他,一个彻彻底底的外来者,在另两人眼里无疑是个不速之客。
他和东方子敬、和凤舞蝶三人互看不顺眼,却又因为司徒知昙的关系而只得容忍对方的在她身边占有一席之地。
凤舞蝶问他,怨不怨司徒知昙。
彼时他回答不出来,现在想想,他当是怨过的。
但他怨的不是司徒知昙的一句话,他怨的是为何司徒知昙要捡到他,让他初识情滋味,便嚐到何谓求之不可得的酸楚。
他和司徒知昙初见是在离皇城不远的荒草堆中,是他人生中最落魄的时候。
陆勉师从玄妙老人,由玄妙老人养大的满一身高强的功夫是玄妙老人亲授的,名字也是玄妙老人起的。
玄妙老人是个脾气古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内力深厚,拥有各式各样奇怪武功心法的老头子。
据玄妙老人的说法,他是由豺狼口中抢下尚在襁褓中的陆勉,一口米粥一口米粥地拉拔他长大的。
陆勉是不太信的,毕竟玄妙老人住的茅草屋根本没有炉灶。
但他会记事起,就是跟在玄妙老人身边习武学心法,直到十五岁那年--这数字也是玄妙老人给的--玄妙老人将他叫到跟前,告诉他:「我要离开了,你也离开罢。」说完,两眼一闭,双脚一蹬,归天了。
陆勉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身着青衣青k,脸上还戴着一个黑se面具的男人忽的从天而降,一手抱起玄妙老人的躯t,一手丢给他一包沉甸甸的东西说:「出谷去,别再回来。」语落,两人便从他眼前消失。
那个男人,陆勉见过几次,总是站在谷口处望着谷里,像是有什麽无形的屏障阻止他进谷似的。玄妙老人看似十分不待见那个男人,只要那个男人出现在谷口,玄妙老人便会把自己关进茅草屋里。除了有一次,那个男人来的时候,天落着倾盘大雨,他就那样淋着雨站谷口往里望。
因雨而待在茅草屋中的陆勉冷眼旁观着玄妙老人咬着手指头嘴里碎念着什麽的,在屋里跺步来跺步去,最终在一声响雷後,气呼呼地抄起不知何时出现的纸伞冲了出去。
陆勉巴在窗口上,隔着雨幕看得不甚清楚,只见玄妙老人一手撑着伞,一手b划着,像极了平时对他破口大骂的样子。
陆勉觉得,这两人,怎麽看怎麽像夫妻吵架,就是那种妻子离家出去,丈夫找来的模样。那次之後,青衣男子没再出现,直到玄妙老人断气。
望着原本应该有两人的地方,陆勉心知肚明,无论是青衣男子或是玄妙老人,都不是普通人--恐怕还不是人。
青衣男子带走玄妙老人的身t後,陆勉拿着那包沉甸甸的银子,收拾了一些衣物,离开玄妙谷去闯荡江湖了。
凤舞璇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习武奇才,并非夸大,而是事实。
玄妙老人教给他的一身武艺和心法,让他年纪轻轻便打遍天下无敌手,再加上他天资聪颖,任何门派的武功招式,他见一次便能学起来,甚至内化好的部分,剔除多余的部分归为己用。至於心法,他更是一眼就能瞧出是否有问题,是否能改善。
因此,志得意满、恃才傲物的陆勉,初出江湖便将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全得罪了一遍,然後被所谓的武林正派给围剿在荒山上。
他武功造诣高是高,但架不住人海战术,身受重伤地被b着跳下山崖。
幸得他命y,落到山涧中,顺着水流被冲到溪岸边。他拖着残破勉强上了岸,撑着走了几步倒在高及人腰的草堆里。
浑身动弹不得的陆勉,望着天心想,如果玄妙老人还在的话,应该是会把他吊起来打一顿,骂他学艺不jg,丢人现眼,然後再拎着他去疗伤。
可惜,玄妙老人不在了,他大约是得命丧於此,落得被野兽啃食殆尽的下场。
他漫无天际地胡思乱想着,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像是某种生物在草丛中走动的样子。
随着声音的接近,他以为他会看见的是一颗豺狼头,没想到却是一张少nv的脸。
那个少nv睁着一双英气b0b0的美目,和他对视了几息,接着扬声大叫道:「子敬、舞蝶,你们快过来,这里躺了个血人!」
没多久,一个容貌yan丽的少nv和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少nv捂着口鼻,语带嫌弃地说:「姊姊,你怎麽老是能找到东西捡啊。」
少年眼神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说:「si不了。」
这就是他和司徒知昙的相遇,另外那两人是附带的。
那时,东方子敬还不是皇帝,司徒知昙也不是皇后,而凤舞蝶犹是只花蝴蝶。
司徒知昙将他捡回司徒山庄养伤,待他伤癒,也没问他要留要走,只对他说:「陆勉,你帮我训练那些我捡回来的孩子当暗卫吧,将来在g0ng里,还是要放些自己人才安心。」
他接受了,因为他也不知自己要做些什麽事。他想,司徒知昙大约也是看出来了,方找了个差事让他做。
隔年,东方子敬登基为皇,风光迎娶司徒知昙为后,同一年,司徒知昙生下太子,东方意扬。又过了五年,司徒知昙怀上第二个孩子,同一年,凤舞蝶入g0ng为妃,隔年年初东方意风出生,年底凤舞蝶生下凤离辰。
再过三年,因为生下太子亏空身t而又勉强保住次子的司徒知昙牵着小小的东方意风对他说:「陆勉,你来当意风的师父,帮着舞蝶替我护着他成家立业吧,我走了後,子敬怕是没多的心思能放在意风身上,他得看顾还小的意扬,教导他如何作为一个好皇帝。」
那一年年末,司徒知昙在白云纷飞的夜晚,溘然长逝--那一夜他和东方子敬以及凤舞蝶默然无语对饮直到天明。
陆勉接下司徒知昙的托付,成为东方意风的师父之後十年,东方子敬退位给方年满十八的东方意扬後,追随司徒知昙的步伐而去--那一日,他和凤舞蝶默然无语对饮直到日落。
数十年过去了,眼看凤舞蝶也即将先他一步入h泉,最终只剩他独饮了。
陆勉离开清宁殿时,他问凤舞蝶谢他什麽。
凤舞蝶捂着口鼻,像极了初见的姿态,只是语气不是嫌弃而是带着感慨地说:「谢谢你愿意作为留到最後的那一个人,被留下的,总是b较伤啊。」
陆勉在皇陵里待了不知多久,直到他隐隐约约地听到外头传来沉重的丧钟声。
他和凤舞蝶说不上是朋友,只是一起扶养心ai之人的孩子长大ren的战友,他们是相见时多半是相看两瞪眼,说不上几句便能吵起来的关系,但亲耳听闻恶秏,他还是感到一gu哀伤。
果然,被留下的,总是b较伤啊。
他叹了一口气,倚着梧桐木棺站起来,他拍拍衣k上的灰,将手里捏着的白棋放到那束发边,轻声道:「司徒呀,再等等我吧,你都答应要等那只花蝴蝶了,可别落下我呐。」
陆勉拎着没喝完nv儿红出了皇陵,外头已有十来个身着黑se夜行衣,脸覆黑布只露出眼睛的人在等着他。
他一口气乾了最後的nv儿红,用内力震碎空酒坛,拍拍两手,朝着听令的众黑衣人说说:「走吧,回南州城了。」
凤舞璇和她告老辞官的夫婿,曹华,押着凤舞蝶的棺回到凤城时,东方意风带着崔可居,伫立在南州城的边境,遥望着凤城的方向。
不懂皇家人那点利害关系的崔可居,无法理解为什麽皇帝不让东方意风回皇城奔丧。
太后相较於早逝的先皇后,更像是东方意风的母亲,他可以感受到来自东方意风心里深处的悲伤,如今天人永隔,却连最後一面都见不到,为免太不近人情。
东方意风不想让崔可居知晓太多那些弯弯绕绕,他只要在他身边当只不识人间险恶,开开心心过日子的小鹌鹑就好,於是他也只简单说了句,「是阿娘的意思。」
g0ng里随着太后逝世的告知而来的,还有一张圣旨,大意是说,t恤英王及王妃北往南返路途遥远的奔波,从今免去了每五年回皇城过年一次的规矩。
陆勉把玩着h澄澄的圣旨,评论道:「东方意扬难得做了一回哥哥该做的事。」
东方意风没说什麽,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过了几个月,在凤城守丧完的凤舞璇,偕同曹华轻装南下南州城,说是要让肆虑养他们两老。
提前得知两人将不日抵达南州城的肆虑,连着好几天带着他和参思的养子守在城门口,终於在第四天等到两人的身影。
在远远地看见两人两马时,肆虑就焦虑地直问陪着守城门的参思,「是他们吗?是他们吗?」
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但又不舍肆虑再失望,难得话唠的参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麽话来。
等到终於看清了,肆虑哇的一声,哭着飞奔而去,松了一口气的参思抱起两人的养子跟着迎上前。
凤舞璇翻身下马,红着眼眶地抱住扑向她的肆虑取笑,「你呀,都当爹爹的人,还哭得像个孩子似。」然後,肆虑就哭得更大声了。
晚一步到的参思放下两人的养子,催促他道:「叫爷爷nn。」
两人的养子是个约莫五、六岁,面容清秀的小孩儿,是两人出外时捡到的,原本是要送到城里安置弃儿的护幼所,但肆虑看着小孩可ai,舍不得送出去,於是收为养子地养在身边。
小孩儿怕生,巴着参思的大腿,细声细语地喊人:「爷爷、nn。」
凤舞璇忙着安抚哭得声嘶力竭的肆虑,於是只有早先一步蹲下身的曹华听到小孩儿的声音,他00小孩儿的头,慈蔼地笑道:「乖。」接着从袖里掏出一块糖,要给小孩儿。
小孩儿看见糖,眼睛一亮,看着十分想拿,却还是懂得抬头看向参思徵求大人的同意。
参思对着他颔首鼓励道:「拿了要说什麽。」
小孩儿扬着大大的笑脸,伸手接过糖果,大声地说:「谢谢爷爷。」
等到肆虑稍微平静後,一行人回到王府内。
东方意风在正厅接待凤舞璇二人,由於肆虑哭得太厉害,让参思带回房休息,至於两人的养子,则是巴着会给糖果的爷爷不肯走,只好一起在正厅里谈事情。
几人寒喧过後,凤舞璇拿出一个木盒子交给东方意风,「这是阿离要给你的。」
闻言,东方意风打开盒子一看,呼x1一滞像是在压抑着什麽。
「阿离的意思是,他的阿娘也是你的阿娘,没道理你这个当哥哥的人能逃过供奉阿娘牌位的责任。」
当晚,崔可居陪着东方意风在摆上凤舞蝶牌位的祠堂站了一夜。
天将明时,渴睡的崔可居打了一个小小呵欠,一个没站稳地往东方意风身上贴过去。
东方意风睨了他一眼,「叫你回房去睡,不去。活该。」嘴巴嫌着,手倒是很老实地搂着人的腰稳住他。
既然有人扶着,崔可居也不客气地将巴在东方意风身上。
他小小声地喊了东方意风几声王爷,东方意风佯装没听见。
崔可居无奈,只得红着脸改口,「意风。」
「嗯?」
「我会陪着你的。」
「嗯。」
「所以,你可以难过的。」
「…………」
想说崔可居是傻瓜的东方意风,最终没有说出口,他伏在崔可居细瘦的肩上无声地流着泪。
崔可居拍着东方意风抖动的臂膀,轻声哄着,「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尾声
一个微风徐徐的午後,年过九旬的陆勉悠悠哉哉地跷着脚躺在树荫下打瞌睡。突地,一个穿着鹅hse衣裳,头发紮着像两束冲天pa0的小nv孩毫不客气地扑到他肚皮上,嘴上还大喊着:「太爷爷!找到你啦!」
早在小nv孩扑过来前就知道的陆勉配合地哎哟一声,张开眼,语带惊讶地说:「是小蝴蝶呀,你怎麽跑出来啦?你的两个爷爷呢?」
小蝴蝶大名陆昙蝶,是东方意风和崔可居大养子的nv儿,是男丁兴旺的英王府里唯一的nv孩子,是个备受宠ai的小公主。
「大爷爷说要带小爷爷去野外亲热,小孩子不能跟。」小蝴蝶n声n气地说完,又问:「太爷爷,野外亲热是什麽啊?」
陆勉在心里咒骂东方意风一顿後,脸上笑得和蔼可亲地开口,「太爷爷也不知道呢,要不你等你大爷爷回来再问他好了。」
「好哇,那太爷爷在这里做什麽?」
「睡午觉呢,小蝴蝶陪太爷爷睡午觉,好不好呀?」
刚好小蝴蝶也累了,她点了点头,打了个秀气的呵欠说:「好呀,但太爷爷等等要叫醒我哦,娘说晚点要带我去买糖胡芦。」
「好。」陆勉笑应着。
爷俩很快便在微风吹拂下入睡。
再次醒来,还没睁开眼的陆勉便感到不对,他身上原本属於小蝴蝶的重量不见了,而且天se似乎暗得太快,他一惊,倏地张开眼,不期然地对上一对熟悉的眼眸--是多年不见的,总是英气b0b0的那双眼。
背着手弯着腰低头看他的人见他醒了,笑yy地开口:「陆勉。」
「司徒……」喊出来人的陆勉想着自己是在做梦吗?
司徒知昙笑着朝他伸手,「起来吧,大家都在等你。」
陆勉握住司徒知昙的手,顺着她的力道坐起身,正想再开口说什麽,一道非常煞风景的声音响起,「陆勉,你真是属gui的吗?我是要你晚点下来没错,但你也来得太晚了!」
他伸长脖子看过去,看见站在司徒知昙身後的凤舞蝶叉着腰,一脸嫌弃。
还处於云里雾里的陆勉没理会凤舞蝶,他站起来方发现,以为自己是躺在草地上,结果却是一片红yanyan的花海。
凤舞蝶上前一步,挽住司徒知昙的手,半拉她往桥边走地说:「姊姊,别理陆乌gui了,咱们先过桥,别等他了。」
这时陆勉才看见,不远处站在桥边的还有一个人。
面无表情的东方子敬见他望过来,张嘴对他吐出三个字,「太慢了。」
如梦初醒的陆勉终於意识他身处何处了。
被拉着走了几步的司徒知昙见他没跟上,回头又喊了他一次,「陆勉。」
「这就来。」他回道。
这次,他没迟疑,迈开步伐在h泉彼岸处,赶上等在前方的三人,走向没有承诺会等他,却也没有落下他的司徒知昙。
=番外完=
最後那段,是一直一直缠绕在我脑中很久的画面,终於写出来了,感觉上,这篇才真的是指婚的完结qq
大人们的过去,是我本来就预计想写的,但始於没动,也不应该这个时候写出来。但我最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想写,於是搁下正在连戴的两篇,飙了一万多字,当了几天薪偷,我下星期会好好努力工作的双手合十
太后和陆勉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反正睡不到最想要的那个,跟谁睡都一样;另一个是,反正睡不到最想要的那个,也不想睡跟谁睡了。大概是这样,希望有把这种极端表现出来。
大人们的故事交待的也差不多了,剩下东方意扬,对,我其实还满想写写他的视角。
东方意扬,是个好皇帝,但因为这个那个的原因,所以他被养偏了,成了一个不合格的哥哥。
总之呢,有机会再说吧,谢谢大家点阅。
这篇有一些地方我自己觉得有点感人,如果有被感动到的朋友,还请不吝留言告诉我,让我知道我不是唯一个双手合十
--
关於互看不顺眼的东方子敬和凤舞蝶是如何行房呢?
基本上是这样的--
东方子敬:……速战速决罢。
凤舞蝶:一脸嫌弃地闻正在脱外衣的东方子敬你身上没姊姊的味道。不g。
东方子敬:……穿上外衣,去找司徒知昙抱住她一顿猛蹭,再回头去找凤舞蝶
凤舞蝶:满意地闻着东方子敬外衣上的司徒知昙的味道外衣不用脱,k子脱了就好。
东方子敬:……停下脱外衣的动作,改脱k子
两人盯着东方子敬毫无动静的下半身。
凤舞蝶:……你行不行?
东方子敬:对你y不起来。
凤舞蝶:你以为我对你就有x致吗?叉腰
东方子敬:那现在你说怎麽办?知昙等着你怀上孩子。两手一摊,要她自己想办法
凤舞蝶:…………
东方子敬:你自己答应知昙要添个伴给她肚里的那个。
凤舞蝶深x1一口气,转身离开床边半晌,回来时手上提了两坛nv儿红。
凤舞蝶:塞了一坛给东方子敬喝!
但两人酒量都很好,就算喝光一坛也没醉,於是凤舞蝶只好又去提了两坛,各喝下两坛nv儿红的两人,终於勉强完成第一次任务。
第二次,东方子敬懂得先蹭过司徒知昙,又喝了酒才去找凤舞蝶。
总算在第三个月,凤舞蝶月事没来,太医把出喜脉。
得知这个好消息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着:终於!
凤舞蝶想着,终於不用再借酒睡东方子敬了。
东方子敬想着,终於不用再顶着宿醉的头痛去上朝了。
饍房的大厨想着,终於不用再担心酒库的酒不翼而飞了。
这些有关酒的事,关在清宁殿养胎、其实很不喜欢两人喝酒的司徒知昙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