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走到门边时,他忽地又找到了一个褚晏说假话的佐证,回头调侃道:“你不是说你是重生的么,那卷子既是做过一遍的,还用得着这么用功去温习?你不记得题目,忘掉了?”
褚晏:“……”
他看着陆行知一阵沉默。
他当然知道题目,可问题是……周崇柯也知道啊!
“这次春闱你应该有把握吧?”
昨夜分别时,虞秋秋拂了拂他的衣襟,笑眼弯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丝毫余地:“从明天起好好在家温书,拿不到状元就不要来见我了。”
想到这,褚晏的视线加紧落回了书上,握着书的手收紧,绝对!不能让周崇柯超了去!
……
“阿嚏——”
远在成远伯府的周崇柯打了个喷嚏。
贺景明给他倒了杯水,“感冒了?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周崇柯摇了摇头:“不用。”
他自己的身体他还能不知道,就是打了个普通的喷嚏而已,说不定……
周崇柯看向贺景明,笑道:“说不定是有人想我了。”
贺景明:“……”
语塞了一会儿,贺景明眼不见为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着准备去窗边的摇椅坐下,悠哉悠哉看个游记什么的。
可刚走到那边上,他就发现自己茶杯没地方放了,旁边的小几上,堆的全是周崇柯的书。
贺景明太阳穴突了突,一个回头目光就杀向了那个坐在他的书桌前,霸占了他书房的人,提出抗议道:“你就不能在你自个儿府里温书么?”
非得到他这里来?
周崇柯放下书,幽幽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么,我府里那几个,没有一个是我看着顺眼的。”
在他自己府里看书,只会影响他的心情。
贺景明:“……”
他可真该死啊,朋友马上就要科考了,只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看书,他竟然还想将人给轰走。
算了,当他什么也没说。
贺景明在书房内寻了寻,准备另外找个圆凳来放杯子。
刚把凳子拖了过来,贺景明还没坐上躺椅,便又听周崇柯问道:“你说……我拿个状元怎么样?”
就凭他这记忆力,区区几张卷子,他是记得清清楚楚啊,这么大个优势……
周崇柯抬手摩挲起下巴。
前世他是榜眼,这次重来,风水轮流转,状元也该轮到他了吧?
说着,不等贺景明的回答,周崇柯便自己点了点头:“也是,有人祝我高中,这承了人吉言,怎么也得拿个状元才行。”
说罢,他便专注地看起了书来。
贺景明嘴角抽了抽,他都不稀得回头去搭理周崇柯。
说得简单,跟去买菜似的,这状元是说能拿就能拿的?
贺景明摇了摇头,死死按捺住了自己想要吐槽的欲望,算了,还是不要打击他了,祝他好运吧。
日升月落, 不知不觉到了阳春三月,齐聚京城的举子间紧张氛围愈发地明显,就连往日里热闹非凡的荟萃楼也冷清了下来, 都在各自做着最后的准备。
终于,时间来到三月十五, 会试拉开了帷幕。
会试一共考三天,建朝之初,原本这三天是分开的,每考完一天后举子可以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 几日后再接着考下一科, 但后来礼部官员为了减轻反复查验搜身的工作量,便上书提议三天连着考, 进了贡院后便不许外出,如此, 便只需要在举子们进贡院前查验一次。
当然, 提议的官员自然不可能说是自己想偷懒, 而是美名其曰三天连考可以考验举子们的意志, 考一天再休息几天和连续三天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压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对人的身体和精神都是一种考验, 如此便可先筛选出一批身体不好或者抗压能力不行的举子, 理由无懈可击, 这个提议很快便被批准了,并且延续至今。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贡院门口的举子已经排起了长队等候查验。
虞府的马车停在了路边,虞秋秋掀开侧边的帘子看了看, 褚晏个头高,她一眼便在队伍中寻到了他。
“哥哥在那!”虞苒兴奋中又带了些紧张, 连指向褚晏的手都微微有些发抖。
虞秋秋失笑,出声示意外头的小厮将准备的东西给送过去。
虞苒呵笑着用另一只手将自己发抖的那根手指包住拽了回来,然后很铁不成刚地左手打了右手一下,她这手可真不争气啊,又不是她去考,她紧张个什么劲?
褚晏收到了小厮送来的东西,是一个篮子,上面盖了一个坐垫,掀开左边是一个放在小炉子上的砂锅,下面还备了有木炭,右边则是一些食材,米面以及一些经放的腊肉腊肠……甚至还有几个鸡蛋。
想起自己温书到昨天,到了晚上才想起要备吃的,匆忙去夜市上买了十七八个饼,褚晏笑了笑,心中淌过一道暖流,有这些倒是不用再去啃那堆已经变得干硬的饼了。
这些是虞苒准备的,还是……
褚晏寻着小厮离开的方向看了去,远处路边有一辆虞府的马车,侧帘被掀开,一人趴在那车窗边上,这会儿太阳还未升起,光线有些暗,再加上隔了有些距离,他始终看不太分明,但光从那挥手的幅度来看,定是虞苒无疑了……
他抬手回应了一番,可直到车帘放下,都没有看见虞秋秋的身影。
褚晏轻扯嘴角笑了笑,心中却隐隐有些失落。
她没有来么?
——“唉,也不知道狗男人时隔多年再考还行不行,这心机赘婿往上爬的第一步自然是得先入仕,他得拿到入场券才行啊,不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后面的剧本岂不是白瞎了?”
褚晏听见,先是愣了一下,之后便眸光骤亮,原来她来了啊。
他不由得轻笑出了声,只是——
“入场卷?剧本?”褚晏低声复念着这几个字。
良久后,他叹了口气,他实是不太明白虞秋秋为什么会执着于玩这种真人戏剧扮演的游戏,是因为兴趣爱好么?
前面的队伍挪动了,褚晏一边想着,一边跟着队伍往前走了几步。
虞秋秋给他设定的角色是什么来着,哦,心机赘婿……
褚晏心里发凉,尤其是在想到自己这心机赘婿的最后下场时,那心简直就更凉了。
按照虞秋秋的剧本,他这心机赘婿大抵会在到达人生巅峰的时候被她给消灭掉。
啧啧啧,这哪是游戏啊,这分明就是把生死局!
偏偏照虞秋秋那性子,他若是不入局的话,她指定能一脚把他踢开,这不入局还不行。
褚晏抬手揉了揉眉心很是头疼。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避开这死局呢?
褚晏若有所思。
而与此同时,就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周崇柯却是看得想打人了,场地有限,队伍排的不是笔直一条,而是蜿蜒成了盘龙状,是以,周崇柯虽然按次序是在褚晏后面,但站的方位却是在褚晏前面。
从褚晏叹气再到他揉眉心这一系列动作,周崇柯看得那是清清楚楚。
虞苒给他这做哥的准备了东西,褚晏倒好,在这又是叹气又是皱眉,怎的,还苦恼上了?不想要给他呀!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是炫给谁看呢?”周崇柯咬牙切齿。
“诶?”周崇柯前面的一人回过了头来,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为什么要骂他?
“……”
周崇柯:“没说你。”
“哦。”前面的人又转了回去。
周崇柯又继续酸溜溜地瞪了那不识好歹的人一会儿,接着便将目光移向了路面的那辆马车。
刚才虞苒一个劲地朝褚晏挥手,他十分怀疑,即便他和褚晏相隔不远,但虞苒根本就没看见他。
周崇柯叹了口气,心生感慨,果然,人还是得有名分才行。
“在这叹什么气呢?”贺景明去给周崇柯买早点,回来时候就看见周崇柯在这唉声叹气,怎么,临到要考了,在这大叹不妙呢?
周崇柯斜睨了贺景明一眼,拿过他手里买回来的肉包子,化悲愤为食欲,没一会儿就解决掉了好几个,其间因为队伍的移动,不期然地又瞥见了褚晏手里拎的那个篮子,这才想起回答贺景明的问题:“我在这叹我命苦呢。”
贺景明满头疑惑:“啊?”
周崇柯吃完最后一个小笼包,幽幽道:“某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送吃食还愁眉苦脸,而有的人,想要都没人送,这不是命苦是什么?”
贺景明听完后,一整个面无表情。
所以……他刚买的那笼肉包子都喂狗了是么?
褚晏进了贡院后,虞府的那辆马车便缓缓离开了。
“虞姐姐,你知道京城哪里的寺庙最灵验么?”虞苒虽然嘴上嫌弃着自己的哥哥,可真到了这决定命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担心紧张,总想要做点什么。
虞秋秋挑了挑眉,偏头看向虞苒:“怎么,你想去上香?”
“嗯!”虞苒点了点头,再次问道:“虞姐姐你一般都是去哪上香啊?”
她虽然来京城也有几个月了,但其实没去过多少地方,京城这地儿又大,关于做什么事情要去哪,她到现在还没怎么摸清楚头脑,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了虞秋秋身上,睁着一双求知的大眼睛,等待虞秋秋回答。
虞秋秋:“……”
虞苒这问题可就问错人了,她一般都不上香,不过,看虞苒这恨不得现在就去佛前磕头的积极模样,这等个人信仰问题她也就没再多言了,她虽然不信佛,但在哪上香她还是知道的。
虞秋秋掀开侧边车帘:“你要去上香的话,从这往东走,有个皇觉寺,那边——”
“那边什么?”虞秋秋说到一半忽地停了下来,虞苒好奇她看到了什么,便探着身子凑去了车窗边。
然而,入目的除了一辆马车,什么也没有,只是——
“这马车怎么看着好像有点眼熟?”虞苒凝起眉头,她总觉得这马车她好像在哪见过。
虞秋秋提醒她:“那是宁王府的马车。”
“宁王府?”虞苒一头雾水,在脑子里寻摸了一通还是没对上号。
虞秋秋只好又换了个更具体的,道:“长乐郡主。”
虞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