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还没感叹完,他的大腿就遭遇了重击。
“唔——”
褚晏闷哼出声。
低头一看,竟是虞秋秋一拳锤在了他的大腿上!
紧接着褚晏就不可置信地侧首一个怒视瞪了过去。
这女人是真的对自己的手劲没点数,被她锤的那地方,他不用看也知道,那绝对是青了一块!
看戏就看戏,这女人激动了居然还动手,动手就算了,她怎么不往她自己腿上锤?
褚晏万万没想到,在宫里看个戏居然还能遇上无妄之灾。
偏偏这女人这会儿看得正上头,视线紧紧地盯着台上,连他瞪她都没有发现。
褚晏:“……”
无奈,他的目光又转回了戏台上,只是经此一遭,心情倒是神奇地跟虞秋秋殊途同归了。
生气!
关键这会儿这么多人,他还不好发作,虞秋秋又一无所觉,他生得还是闷气。
完了,这么一想,他比虞秋秋还生气。
台上戏曲不知不觉唱到了尾声,众人鼓掌喝彩,虞秋秋却是一声冷哼。
——“呵!”
——“这要是我,顶多假装原谅他,等将他麻痹后,不把他吓死我都不姓虞!”
褚晏听得忽然心上一咯噔。
!!!!!
他再度侧首看向虞秋秋,这原谅……还能假装?
褚晏默默将视线上移到了她头上戴的那只并蒂栀子花簪。
他的双眸微微眯了眯,一个惊人的猜测忽地在心中拔地而起,这女人该不会……
台上谢幕,虞秋秋这才察觉到了褚晏的视线,她转头,微露的煞气几乎是顿时收敛,她朝其眨了眨眼,虽然不明所以,但纯真无邪。
褚晏:“……”
“夫君,怎么了?”虞秋秋关心地问道。
褚晏却定定打量着她不说话,眉头皱起,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看起来还有些犹疑不定。
虞秋秋:“???”
——“狗男人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
褚晏收回视线,然后狠狠抓起她的手从自己大腿上甩了下去。
虞秋秋:“!!!”
——“哦豁,我就说刚才怎么没感觉,合着是锤这去了。”
虞秋秋往褚晏那侧挪了挪,抱住他的胳膊,歪头凑到了他眼底,不带任何歉意,但主打一个伸手不打笑脸人,明知故问:“疼么?”
褚晏没好气瞪了她一眼,挣扎着将自己手抽了出来,低斥道:“坐没坐相,坐好!”
大庭广众的,这女人做事完全不分场合!
见有不少人侧目望了过来,褚晏耳后根温度飙升,刚才的那一点猜想瞬间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哦。”
虞秋秋上半身很快坐直了回去,只是仗着前面有桌子遮挡,手上的动作却不安分极了。
“我帮你按按?”虞秋秋将手放到了刚被她锤过的地方,小小地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
褚晏唇角抽了抽,想也没想就把她那伺机作乱的手给扒拉了下去。
她只要好好坐着,他就谢天谢地了。
“伤心了,我将功补过你居然还拒绝?这不是打击人积极性么?”虞秋秋再度卷土重来。
褚晏:“……”
这种积极性,他情愿没有!
两人坐得一个比一个板直,但桌底下的推拉小动作却不断。
两人都以为不会有人看见,却殊不知,站立在高处的褚瑶却是一览无余。
七皇子醉酒,褚瑶扶着其离席的脚步微顿。
“皇子妃可有吩咐?”侍立在旁的宫女上前问道。
褚瑶收回视线,又露出了副温婉模样,她朝宫女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将七皇子扶上车驾,褚瑶也跟着上去了,只是在车帘放下的那一瞬间,她脸上衔着的淡笑立时就消失了。
她看向旁边那醉成一摊烂泥的七皇子,眸光阴沉得吓人。
哥哥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只有她会愿意不计后果地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虞秋秋……”
褚瑶嗤笑了一声,不屑极了。
那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空有美貌的花瓶罢了。
褚瑶俯身,指尖从七皇子的脖颈划过,眸中的疯狂几乎快要溢出来。
哥哥不会被迷惑太久的,他很快就会知道,谁才是于他而言最有用的人,谁,又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
……
在“大战”了十几个来回,褚晏再一次抓起虞秋秋的手要移开的时候,虞秋秋放弃了。
她顺势将五指插进了他的指缝,然后死死扣住。
“行吧,我们各退一步。”
那语气,说得通情达理极了。
褚晏垂眸,眼皮突突直跳,那感觉,简直就像秀才遇到了兵一样。
她管这叫各退一步?
从宫里出来, 街上人流涌动,看杂耍、放天灯、看烟火……凑热闹的人群将路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等马车慢慢悠悠回到府里时,虞秋秋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勉强支撑着洗了个澡, 回到房里倒头就睡。
褚晏拦都拦不住。
“还得守岁呢。”褚晏摇了摇被子里的那一坨,试图把她叫起来。
“我不要。”虞秋秋牢骚似的嘟囔了一句, 直接翻身滚到了床的最里边儿。
抗拒的态度十分坚决。
褚晏沉默,薄唇微抿。
想了想,一年到头,辞旧迎新就这么一天, 褚晏到底还是不想让她错过。
于是便换了个策略, 吓唬她道:“你不守岁明年会走霉运的。”
话毕,如同一粒沙入海, 没惊起半点波澜。
虞秋秋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连动都没动一下。
——“我还能怕这个?这世上谁能让我倒霉?我不找人麻烦就不错了。”
褚晏:“……”
这口气倒是不小。
外头烟花砰砰作响, 除夕夜屋里的蜡烛是不熄的, 一室明亮。
这等情况之下, 这女人的睡眠质量却偏是好得出奇, 挨着枕头就这么一会子的功夫, 褚晏便眼瞧着她睡着了。
褚晏站在床前, 在强制把她拖起来和任她睡之间来回犹豫, 良久后, 到底是叹了口气。
他从怀里掏出了个装着压岁钱的荷包,俯身塞到了她的枕头底下。
再然后, 他便轻声走出房门,独自一人去了主院的小书房。
褚晏让下人上了几碟下酒菜, 炭火之上还温了一壶酒,独自一人秉烛夜读倒也惬意, 只是——
印象中趣味横生的游记,他此刻看着却是兴致缺缺,时不时便走神,几刻钟过去了,外头的烟花都放了一轮,他手里的书却还停留在最初始的那几页。
书桌侧边,还摆着一刀用剩下的红纸,没来得及收拾。
褚晏看了,想起今天上午的事,又是一阵好气又好笑。
今日一整个白天,虞秋秋都精力旺盛得很,府里大大小小的门洞都都被她张罗着贴上了春联,连带着他也被其奴役了一上午,写对子写得手都发酸了。
偏生这人却是个光动口不懂手的,让他写这么多,别说磨墨,她连纸都不愿意帮着挪一下,全程就搁那旁边叭叭地指点江山了。
什么忙都不帮,要求整得还挺多,一会儿要豪放点的,一会儿又要婉约点的,一会儿要写草书,一会儿又要他写端正点……
褚晏听得耳朵都快起茧,脑瓜子嗡嗡的全是她声音。
就连下午去宫中参加除夕宴,这人都没个消停。
怎么这会儿安安静静没人闹腾了,他反倒还有些不适应了?
甚至在这热闹过后,连寂寥都仿佛更加甚从前了。
褚晏仰头靠向椅背,忽地自嘲地笑出了声。
也不知自己这是从哪生出的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