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为安抚使,从五品,便是一般中等规模部落头领了。
其余,直到朱由榔率军进入草原后,才不得不表态的,只给了一个有名无衔的“权差遣”,以观后效。
其实这些官位,和西南的土司没多大区别,除了朝廷每年给点俸禄,其余没啥好处。
但关键在于这些官位的背后,是其部落和朝廷之间的关系紧密程度。
谁更近,自然就能得到更多支持和利益。
从而达到分化羁縻的目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辽宁方面已经施行了的政策,各个得到具体授官的部落头领,继承人必须要先派往关内接受教育,或者进入御前司听用。
对于这一点,出乎朱由榔意料的是,所有部落头领都没什么异议。
其实类似的制度,在草原上屡见不鲜,当年成吉思汗,就是从各个部落,派遣质子,从而组建负责宿卫宫廷的秃鲁花护卫以及质子军,其目的和朱由榔今天所为,并无本质差别。
接下来几天,朱由榔带着一众新进的“大明安北都督府将校”,于上都镇阅兵观礼。
张名振所带的,是全军骑兵,其余约五万步卒,都还留在上都镇。
由后军都督长史张煌言、都督佥事王翊率领,以营为单位,列为十六个大方阵,请天子仪驾检阅。
中国自古就有在得胜之后检阅部队的惯例
十六个方阵,一字排开,前排全部着甲,在阳光照射下熠熠闪烁。
全军着甲率已经超过四成,能保证近战兵种几乎全着甲
黑洞洞的枪口,一列列密密麻麻,最是让这些部落头领心惊
他们并非没有见识过火铳对付骑兵的威力,当年戚继光坐镇蓟镇之时,照样用火铳把蒙古游骑揍到找不着北。
而眼前这支军队,火铳装配率实在是有些吓人,达到一半以上。
也就是这五万人里,就有两万五千多支火铳,这放在当年天启、崇祯时,整个宣府大同,加一块,恐怕都没有这么多能用的鸟铳。
而这些,只是明军实力的不到十分之一而已。
朱由榔的车驾,每经过一个方阵,便是数千人齐呼的“万岁”之声,每经过一阵,朱由榔也停车举剑致意。
数万精锐的万岁之声,连绵不绝,足足延伸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
校阅结束之后,张煌言和王翊又组织了演习式的演练和比武
各营摆出战斗队形,杀气凛然、
而最让所有人,尤其是观摩的各部头领们,印象深刻的,还是全军炮营齐射。
在这里的,其实只有后军所属五个炮营,在明军当中称不上很强的火力,满打满算,也不过一百八十门野战火炮。
随着时间推移,当年桂林城头十八门葡萄牙火炮就让一众君臣将帅稀奇得不得了
可到了现在,转眼不过八年而已,一百八十门火炮摆在面前,朱由榔却是没啥感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毕竟就他所知,眼下明军的火炮总装配数量,已经超过一千三百门,能保证每师都有炮营。
当然了,对于朱由榔而言,这个数字还是不够,倒不是陆军师不够,而是对于未来要发展的远洋海军舰队而言,还远远不够。
但一众头领,却真是小刀喇屁股,开了大眼了。
震天动地的轰隆巨响,响彻草原,连驮运的马匹,都必须事先捂好耳朵,但即使如此,还是会让远处的马匹受惊乱窜。
硝烟升腾不绝,犹如云雾笼罩,火光宛若霹雳雷霆,蹿升其中。
这些人倒不是没听说过火炮,许多人也都见过
但眼前的景象,很难让人相信,以前摆在大同、宣府城头,射程不到一里,砰砰几声乱砸的铁疙瘩,和眼前劈天盖地,如雷霆万钧的景象,是同一种东西。
有些信仰虔诚的,直接跪地念念有词,考虑到此时正是藏传佛教开始在草原上盛行的时候,倒是也不难理解。
演练持续了近十日
演练过后,朱由榔十分开心,嘉奖全军,传旨赐全军将士,每人银十二元,布两匹。
而就在演练结束的同时,北面也传来捷报
张名振率领两万五千骑兵,先是奔袭四日,抵达苏尼特和阿巴哈纳尔部外围,随后兵分五路突袭,不到两日,便全歼两部所有武装力量,斩首四千有奇,俘虏男女人口近五万,牛羊十六万余,马五千匹。
擒杀二部头领,并且还快马将首级带了回来。
至于之后的事情,按照昔日辽宁旧例,壮丁十一抽杀,其余将会被打散编户,作为安北都督府直辖,分到临近长城卫塞的山西、陕西安置。
闻讯过后,一众部落头领自然是更加战战兢兢,而朱由榔则是更加欣慰
又下旨加赐北征两万五千将士,每人银二十。
其余战功封赏,同样进行
同时也明旨传与内阁,以北伐全功,加赏光复前、后、左、右、中、骑、海七军将士。
且让内阁拟定条例,给有功军士,赐予田亩作为奖赏功勋。
并着有司,开始议定北伐功勋、爵位奖赏。
明旨以下,全国数十万将士,俱皆欢腾!
鞠躬尽瘁
朱由榔是在安北都督府完全架构起来后,才放心入关。
不同于其他的北直、山西、陕西、辽宁等四边都督府,直接将衙门设立在边镇,如山西都督府设于大同,北直都督府设于宣府,辽宁设于辽阳,陕西设于宁夏。
但安北都督府比较特殊,其治所并不在关内,而是在关外,最终选择设立在原察哈尔旧地,原察哈尔镶白旗驻地,上都镇,被正式更名为靖北城,朝廷将之前从苏尼特、阿巴哈纳尔两部的俘虏人口,打散编户,得三千余户,安置于此。
并从北直抽调一千五百户关内流民,在靖北南部恳田安置。
同时还让朝廷拨调二十五万元,五万石粮食,帮助张名振的安北都督府建立靖北城,以苏尼特两部的俘虏为劳力,帮忙筑城。
和关内的几个都督府大不相同,关内都督府的职能,除了管理统率边军外,便是组建训练民兵,和地方巡抚、布政使司衙门相互配合。
但安北都督府则不一样,它是完全面对关外的,没有什么府县衙门和行政体系来与其配合,除了军队以外,便是态度各异的大小部落,故而任务和风险尤为沉重,当然,权力范围相较于关内,也要大得多。
关内都督府都是单纯的军事机构,但安北都督府除了军事以外,还是朝廷边疆的外交、政治机构,类似于以前汉唐在西域设立的长史府或者都护府。
故而制度配置和其他都督府不同,乃是文武兼备的。
陈贞慧受命担任都督府长史,并在长史之下,设置抚夷、支度两司通判,分别负责处理关外的部落问题,以及都督府财政支出。
考虑到不同于关内,安北都督府无法从本地直接获得税赋供给,故而还另有管理部分关外通商关口的权力。
但即使如此,事实上整个北方的新建边军体系,都还是需要财政供养。
按照内阁和财部,与枢密院的初步核算,整个山西、陕西、北直、辽宁、安北、云南六都督府,合计大约要供养常备边军十八到二十万之间,加上其他非常备的民兵,在服役的时候也是有薪水,并且还要由朝廷供粮的。
每年大约消耗财政一千八百万元,以及约二百万石粮草,这还没有计算运输损耗,毕竟此时南方才是正经产粮区,北方能自足就不错了,遑论供给大军?而大运河只能送到天津,后面运输至山西、陕西还是要走陆路,算起来粮草损耗恐怕还要再增加一百万石以上。
但即使如此,一众内阁、朝廷大员们还是松了口气。
相较于过去一年多北伐所消耗的财政数字,这点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据财部初步统计,自光烈七年到光烈八年,大约一年半左右的战争中,朝廷大约消耗了六千八百万元的军费,以及约八百万石的军粮。
超过光烈七年全国财政收入总量
而且,花钱的地方还没有全部结束,战后还有大量战争中的伤亡需要抚恤,功劳要赏赐,同样是一笔巨大开销。
乐观估计,这笔钱大约是两千万上下
好在,这场战争的经费,明廷并非临时才开始筹措,早在光烈四年以后,就开始每年截留部分财政收入“封桩入库”。
但即使如此,也意味着过去四年积累的财政盈余,已经被消耗一空,不仅如此,朝廷还有约一千万的各式国债,需要在未来五年内,连本带息的偿还。
同时,战时先后超过六十万民夫参与支前运输粮草、军械,朝廷许诺过他们,战后可以凭此减免赋税,也意味着从光烈八年以后的一到两年内,江南各省的农税收入会不同程度降低。
朱由榔知道,无论如何,哪怕再困难,砸锅卖铁,也必须要兑现“军士奖赏抚恤,农夫支前减税,国债本息偿还”这三个承诺。
否则,朝廷的什么新政,什么政治信誉,就是个狗屁笑话!
仗打赢了,但幸福的烦恼紧接而至。
这毫无疑问,是对着已经经历了八年抗清中兴战争的明廷执政团体,一次全新的考验。
但朱由榔对此并不担忧,经过这么多年锻炼,他早非当年的政治雏鸟,知道该怎样应对,早在北伐尚未完成时,就已经对此多有腹案。
光烈八年四月二十,朱由榔离开关外,自陕西入关,在此先后接见了文安之、姜瑄、万练等军政班子。
当在西安城外,看到已经有些步履瞒珊,两鬓霜白,依旧朝着自己俯首恭贺的文安之,朱由榔连忙上前扶起,感慨万千。
“这些年,实在是辛苦文卿了,常人都说,北伐建功,首推‘两李’,可依朕看,铁庵公(文安之号)功绩,方为彪炳于世!”
天子此番恳切,令年已花甲的文安之老泪纵横
这话还真不是朱由榔夸张
文安之今年已经六十有二了,虽然对方在大事上,无论是能力,还是立场、忠诚,的确都是一位让人放心的持重老臣,否则朱由榔也不会将川陕、河套、山西的江山半壁军政大权交付对方,长达五年有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可以说,文安之虽然没打过几个漂亮仗,没斩获过几个满清将帅头颅,甚至最后还放跑了北逃的阿济格、满达海。
但论及为明廷北伐所作的贡献,丝毫不比李定国差半分!
自光烈三年以来,朱由榔是把一个在天启、崇祯动乱之中,满目疮痍,生民十存一二,近乎一无所有的川陕和大西北交给对方。
而就是在这样的艰苦条件下,文安之开垦屯田,充实户口,养活了光复右军、骑军,牵制清军山西、河南,为中路、东路军突破创造条件;沟通西域、招抚蒙古,为明军补充了大量最为宝贵的战马资源,并且培养出一支可以局部压制清军的大规模骑兵!
而且还能在巨大供给重担之下,不仅没有让川陕经济民生进一步恶化,反而逐步恢复。
甚至在百忙之中,挤出紧张的钱粮,修缮四川、关中水利,惠及民生。
被西北和四川百姓士民,以及右军、骑军将士,亲切称呼为“文老相公”。
如此功勋,堪比武侯!
但人家毕竟是老了,两鬓苍苍,而且由于这几年的操劳,纵使再强健的身子骨,这把年纪也经不起这般军政一肩挑的折腾。
可以预见地是,北伐结束后,这位“鞠躬尽瘁”的持重老臣,也终于可以退居二线,安度晚年了。
当然,在此之前,朱由榔会给予他足够的荣誉
当天,年正而立的天子亲自搀扶对方,一起登上天子仪驾,校阅三军。
文安之再三推辞,但朱由榔一再坚持,最终还是被天子搀扶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