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数日奔袭,大家都疲累得紧,眼皮打架,天色将黑后,便昏昏欲睡,尤其这里已经脱离喀喇沁方向足有数十里,基本算是安全了。
松懈下来后,无论是里面的顺治母子,还是外面守卫的亲兵,都疲乏休息起来。
而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破庙外,黑夜之中,却是有几双不良的眼睛瞧着这边。
“老大,这马不简单啊,只怕是什么贵人,要是随便下手,说不得有麻烦啊……”
一个刀疤脸马匪,低声向身侧的当家人道
为首的马匪头子,名唤徐七,原是蓟镇边军,后来松锦大战后,变成了溃兵,明廷又不发饷,便在这北直、蒙辽交界处,混迹成了马匪头子。
手里十来号人,凭借着劫掠走私商队过活。
徐七不屑道
“担心个屁!就算是什么贵人,没看到这风尘仆仆的,怕是被人追击,眼下官军大胜,这些人绝对是鞑子那边的,杀了又如何?谁来追究俺们?”
“再说届时毁尸灭迹,谁知道是谁干得?”
那刀疤脸闻言,也觉得自家老大说得是。
七八个马匪,距离这数十步,就悄悄下马,抽出刀刃,靠近破庙。
由于里面的人都缺乏警惕,知道对方靠近十步以内,才勉强有所察觉。
“谁……”
话还没出口,为首的徐七抄出短斧,劈手便是猛挥下去,那人还来不及叫喊就已经被开了瓢。
另外一人,则是被数人一起扑上去,动弹不得,只是一味折腾,然后被人割了喉。
内里的母子闻声,终于被惊动,博尔济吉特氏连忙起来探头张望
“里面还有人!”
正在这外面的马匪发觉里面有人探望之时,破庙外面远处突然有马蹄声响起,正是回来的巴尔楚浑等人。
刀疤脸面色一白
“怕是还有硬点子!老大,怎么办?”
那徐七却是面色一狞
“还能怎么办,拉上这几匹好马,扯呼!”
可就在所有人临走之前,徐七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冷声道
“这娘两看到咱们了,不能留,马上砍了,放火再跑!”
可怜仓皇之下,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抱在一起的顺治母子,见外面凶神恶煞的马匪突然折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博尔济吉特用并不熟练的汉话,连声大呼
“壮士!我这还有财……”
只可惜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几柄斧子当场砍杀,身侧才刚十四的福临,连忙扑过来,却是也被那刀疤脸一脚踹开,两刀结果。
“噼里啪啦……”
一抹火光在破庙里升腾,远处快马赶到的巴尔楚浑,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如坠冰窖……
心志俱丧,盛怒之下的巴尔楚浑自然是不会放过徐七等人,这位贝勒毕竟是岳托之子,弓马娴熟,带着麾下亲兵,不顾一切,纵马冲上去,几箭就射杀数人。
然后才转身看着那已经烈火熊熊的破庙,跪地痛哭流涕,不能自已,直到哭不出来,再无声响。
身侧亲兵想过来劝,才发觉自家贝勒爷身下一片血红,却是已然用短刃自尽……
本应该是作为清军入关后,第一位建立稳固统治的清世祖,和辅佐两代君主的孝庄太后,却是连尸骨都找不齐了
余下的清兵见自家贝勒,皇上、太后都已殒命,忠心的便自杀当场,其他也各奔东西,逃窜而走。
当年李自成流落九宫山,最后死在过路贪财的民兵武装手中,所谓白龙鱼服,虎落平阳,亦是难免之事。
……
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十几日后,才在收到消息后的李来亨率部拉网式搜索之后,才有了个大体说法。
至于报与北京的朱由榔,又是再几日后的事情了。
“所以说,顺治和那博尔济吉特氏都死了?”
朱由榔看着手中军报,向眼前的锦衣卫佥事雷汜楠楠问道
“禀陛下,虽然无有尸骸,但从残迹上已经可以确认,二人均已丧命。”
朱由榔心中颇有些怪异,八年血战,数十万大军生死相决,没想到最后的结束,居然是被一伙马匪给碰上了……
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画上了一个荒诞的句号。
还于旧都
朱由榔进入北京,大概已经是光烈七年五月以后的事情了。
整个入城仪式,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欢呼升腾
毕竟,此时整个北京城内的原清廷官员,都几乎被清洗一空,还是提前抵达的随驾礼部右侍郎杨鸿,进城组织仪式。
最后只能找出北京周边的百多个前天启、崇祯朝有功名士子,和德望老人,带头迎接,数万百姓夹道,欢迎天子仪驾入城。
黄土垫道、清水洒街,数千甲士拥护下,在无数城中居民诚惶诚恐的俯首下,朱由榔第一次来到这个年代的北京城。
虽然八年多来,在朝会上、在旨意里,一口一个京师,一口一个故都,但真正到了眼前,却是相当陌生。
哪怕按照这具身体的本来经历,他也没来过北京。
好在紫禁城和他以前记忆中的那座,差别不大。
毕竟是天子还于旧都,该有的场面还是必须要有,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也是要安稳北方人心。
事实上,还没有入城,只是到了卢沟桥时,朱由榔就连番下了三份明旨。
其一,命李定国为经略招讨北路使,统领麾下,继续经由山海关,驰援盛京战场,了结辽东战事。
其二,命李过分兵挺进山西,王愬部归李过指挥,入山西协助西路军平定阿济格、满达海。
其三,召南京内阁、七部,诸院北上京师。
是的,当北京光复以后,朱由榔最先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让南面的中枢朝廷北上。
当然,这并不是说,是要将首都迁回北京。
事实上,首都问题,早在北伐之前,于中枢当中就有过讨论,一直也没有什么定论。
但就眼下而言,北京的确要暂时行使一下首都职能了。
因为虽然主要的仗都已经打完,却并不意味着朱由榔和中枢宰执们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
眼下至少有三个问题迫在眉睫
一是清剿满清余孽,彻底断绝其依靠关外东山再起的可能,尤其是东北,辽东辽西,以至于后世的吉林、黑龙江等地,犁庭扫穴,肯定是必要的。
二是稳定北方,重建政权,安抚民生,解决流民问题,而且北伐战后,整个北方到处都是乱兵、溃卒,乃至于某些所谓的“抗清义军”,该清剿的清剿、该解散的解散,该收编的收编,都是不小麻烦。
三是蒙古问题,自努尔哈赤以后,又经皇太极彻底巩固,漠南诸部和满清关系很近,现在清廷一朝覆灭,该如何与喀尔喀蒙古诸部相处,拉拢也好,威慑也罢,总该是有所部署,定下基调才是。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可能只由朱由榔一个人,或是身边带的几个大臣就能敲定办好的。
必须要有正经中枢来此主持工作才行。
甚至朱由榔预计,自己从眼下开始,恐怕至少还要在北京呆上一到两年。
北方问题实在是太严重了,无论是民生经济,还是政治军事,各地行政组织一片空白,像河南那种直接赤地千里。
瞿式耜等人接到旨意后,便带着之前就有所准备的中枢各部门,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北上之旅。
好在至此,京杭大运河已经全线打通,从南京北上北京,其实并不算麻烦,当年科考时,每隔三年都有江南无数士子北上,大多走此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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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入夏季,北方逐渐炎热起来,北京城中,曾经作为大明皇室两百多年居所的紫禁城,却依旧空芜。
朱由榔并没有着急住进去
而是选择跑到紫禁城和景山西侧的一处偏僻皇家别苑安顿下来,这地方临湖而立,在明初扩充太液池,又新掘了一个人工湖,相互连接,常常作为皇室避暑之地,眼下天气转热,倒是要比紫禁城内凉快多了。
嗯,这个地方,后世一般称作中南海。
之所以朱由榔没有马上住进紫禁城,是因为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干,这时候就直接住进去,实在容易招闲话。
因为,虽然朱元璋当年在南京都给自己子孙后代的陵墓群找好位置了,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有明一代只有朱元璋一个正经皇帝葬在南面,其余的皇帝都是葬在北面,北京城西,天寿山麓的。
也就是后世所称的“明十三陵”。
从成祖朱棣,到朱由检的陵墓都在这里,既然打到了北京,哪有不祭祀完祖宗,就直接住进皇宫的道理?
而之所以现在还没祭祀,倒不是朱由榔不想,虽然他对这些列祖列宗没啥感情,但当了快八年皇帝,很多事情他也明白,这些繁文缛节,也是有它的存在意义的。
比如现在,这对安抚北方各省的人心,同时也是维护他朱由榔“中兴之主”威望是很有必要的。
故而,这次典礼他额外重视,必须要等内阁的宰辅大臣们,以及部院要员,还有作为大宗正的朱以海到齐后,再郑重其事地进行。
在此之前,朱由榔只是先让礼部右侍郎杨鸿,带人维护修缮各帝王陵墓的楼殿、庙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自己,在等待南京方面一众人北上的同时,开始“斋戒沐浴”,当然,事实上都是在焦头烂额的处理北方各地的一大堆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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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烈七年六月下旬,来自南京方面的皇后王氏,数百名主要宰辅、大臣,以及中枢要害官员,还有大宗正吴王朱以海,终于抵达天津的运河终端。
而后转乘,浩浩荡荡进入北京。
这一场面,就是在将明廷的胜利,和清廷的彻底覆灭,向全天下宣告
所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光烈七年,七月十五,中元节
天子朱由榔携后,即内阁宰辅大臣,以及专门赶来的军方职衔最高者,大都督府同知,李定国,七部、各院主官,以及一众郎中以上大臣,在京周边总兵以上将领,浩浩荡荡几百人,车马仪驾一眼望不到头。
为了壮此威势,同时也是保护朱由榔的安全,李定国专门调来三千精锐骑兵扈从,外加李景兴御前司的数千甲士,全部着甲带刃,从内城一路排到城外肃立,声势浩大。
又从光复左军、后军挑选五营一万五千众战功卓着者,在天寿山南列阵,让天子和宰辅们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