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形上看,大概会经由东岸低地平原地带,而后汇入南面的枣水。
至于这股正处在步骑混杂当中的数万清兵,竟是卡在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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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硕塞骑兵前脚踏上东南方向的缓坡,身后浪潮携带者碎石、残木,淤泥和呼喊求救的士卒,滚滚而来。
远远望去,不过只是一条带着浪花的白线,唯有临到眼前,才知是多么汹涌激荡的食人猛兽。
“蓬!”
汹涌的浑浊潮流,与终于发现状况后,开始四散奔逃的清军步卒冲撞在一起。
水火无情
顷刻间,就带倒一片兵卒,任凭如何嚎叫求救,只是裹挟着继续往前。
唯一好些的,只是因为两三万人在一起,质量足够大,倒是能够大大缓解冲击力,不至于造成太大伤亡。
只不过纵使伤亡不算惨重,但很显然,部队的战斗力与组织度,在顷刻间变成虚无。
硕塞勒马站立在坡上,面色铁青的看着眼前凄惨景象。
千算万算,还是中了明军水攻之计。
事实上,早在战争爆发之前,明清双方都反复思量过自己或者对方,利用襄水或者汉水来进行水攻的可能性。
毕竟关二爷当年在樊城外水淹七军的典故,实在是太家喻户晓了。
硕塞之所以绕开樊城北面,宁愿多绕行近百里,也要躲开襄水,不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即使是在泌水河畔,他也专门派人搜检了周围十里,确定河畔没有伏兵,才敢过来交战。
那这水是谁放的?
正当此时,却见那逐渐放缓的潮水之后,一些水面上黑点,逐渐往此处靠拢。
这下子,硕塞马上想通了。
原来,明军的后手,并未在东岸,而是在西岸,他派出去的骑兵当然探查不到了。
泌水河是自东往西流,硕塞的清军处在上游,自然不怕水攻,可等明军溃散,吸引纪律散乱的清军绿营追击之后,人家明军伏兵,却是乘船自西岸渡河,在东岸决口放水。
筑堤放水之地,正在离此不远的双沟口。
想通这些关节后,硕塞忽得转身,大声下令让身后已经有些被吓蒙了的八旗兵先不要管落水兵卒,立刻转过身来做出战斗准备。
因为他知道,直到此时,明军的骑兵依然没有出现。
果然,一刻钟后,四千明骑自桐柏山余脉动地而来……
那迎风飘扬的旗帜,正是高一功所在。
硕塞目眦尽裂,实在恨极。
因为与此同时,那些个乘船而来的明军士卒,已经开始俘虏斩杀,被潮水冲击以后的清兵。
这些个明军士卒早有准备,所载船只都是专门内河所用的平底浅船,能在只有几尺深的地方行动自如。
面对溺水之中的清兵,几乎是碾压般。
尤其清兵大多是北人,不善游泳,只能被动挨打,其实更多的,是为图活命,主动投降呼救,反而希望明军能够拉一把。
好在明军也并无斩尽杀绝的意思,只要解除武装,就能上船,大水之下,兵器甲胄也是累赘,不必明军士卒说,俘虏们就自己丢弃了。
硕塞如何不知,战到此时,自己已然是大势已去,身后原本被追击溃散的明军开始重新整队,在那高一功所亲率的四千铁骑带领下,紧紧逼来。
……
人喊马嘶,刀刃出鞘,红旗翻卷,殷血飞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两军骑兵正面相撞,也许是想把胸中郁气和愤然,全部都倾泻出来,硕塞二话不说,带精锐直往高一功之处,横冲直撞,勇力难当。
许是哀兵必胜,此时清军背面是水,前方则是紧逼而来的明军步骑,所爆发出的战斗力竟是颇为了得,以数千之众,竟是能和万余步骑打得平分秋色。
尤其此时雨势渐起,双方火器弓弩都丧失威力,全凭手中兵刃,八旗兵向来以重甲搏杀而成名,硕塞又是位敢身先士卒的青年骁将。
“随本王杀出一条生路!”
硕塞乃是皇太极亲子,但却不受重视,自小流离,第一次上战场时,不过十四五而已。
顺治元年,随多铎出征,阵斩顺军勇将马世尧,时年虚岁仅有十六,少年英雄,勇冠三军。
至顺治二年,跟随多铎南下,出北京后连续击败农民军和明朝军队水陆马步敌兵一百五十多次,江南、浙江等地都被平定。招抚了明朝官员二百四十四名,马步兵三十一万七千七百名。
十月,硕塞凯旋回京,顺治帝赏赐给硕塞黄金二千两,白银二万两,还有马具等物。
顺治三年,喀尔喀部土谢图汗反,在扎即喇布格地方迎战清军,硕塞亲自率领大军列阵大破喀尔喀部的土谢图汗。第二天,硕罗汗也前来迎战,硕塞再次亲率大军击破了他的军队。
时年十八岁。
可以说,作为皇太极诸子中,十分边缘的存在,当初多尔衮摄政时,他还只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少年而已。
完全是靠自己的军事本领,硬生生杀成了清代着名的八大“铁帽子王”之一。
高一功望着那个在万军从中,领着身后白甲精锐,纵横驰骋的年轻将领,心中的确有些感叹。
若此子生在明廷,功业何止侯伯?
可惜啊……
其实转念一想,若是国势昌盛,当年努尔哈赤何尝不是一名大明东北边界的蕃将?当年唐时的高仙芝、哥舒翰、李光弼也不是汉人,如今在清廷效命,发挥关键作用的范文程、孟乔芳、赵良栋等人,难道又是满人?
归根到底,若是国家鼎盛,政治清明,纵是胡夷部落,一样能为王前驱。
若是国家败落,风气,纵是宗室心腹,一样会有八王之乱,萧墙之祸。
高一功感慨之后,不再做他想,迅速呼喝命令左右,以旗帜传令其他精骑,亲自往那混战之处而去,打算亲手给这位年轻骁将一个结果……
硕塞之死
硕塞身上两重甲胄,伤痕累累,却并未及根本,手中以马槊刺杀数骑后,弃槊,在周边亲骑环卫下,以短矛飞掷,斩两骑,而后才擎刀冲杀,所向无匹。
身后白甲骑兵见自家主将如此勇悍,顿然生出死战之悲壮感,硕塞向来对麾下八旗军士颇为相善,如今后无退路,前有追兵,眼看十死无生,何妨与自家王爷一同赴死?
故而,当鄂硕咬牙带着残余的几百步军营甲士和一千多护军营将士,在那明军万余步卒中杀开一个豁口,就立马向硕塞建议道。
“王爷万金之躯,不应折损于此,或可将大纛与末将,王爷领白甲兵往西南方向突去!若是能到樊城,或可有望突出重围!”
硕塞知道对方的意思,只要自己一点头,就能换来一线生机。
只不过代价是
镶红旗的全军覆没
硕塞闻言,稍稍有些出神,随后却是立马厉声否决道
“我为国家宗室,焉能弃军自逃?”
随后严声下令
“步军营余部留下,和我护军营亲卫合并,其余骁骑营诸将士,由你领着,立刻往东北方向突去!”
“只要抵达桐柏山防线,就一路往信阳去,千万不要回头。”
鄂硕闻言大骇,竟是泣声道
“王爷!岂有统帅战死而手下军士将领逃跑的道理?”
硕塞却是道
“并非是要你们逃跑!我军如今被伏击于此,损失惨重,这本就是我失察之过,身为将帅,死在战场也没什么,只是这边的情报尚未传递出去,若王叔那边错以为我援兵已至,反而会给高一功、李过等人再行设伏的机会!”
“一则,镶红旗为我满洲公器,断不可覆没于我手,你需尽量多带走些人,二则要告诉王叔,襄樊已不可守!万不可在此与明军死磕,白白浪费军力,退入南阳,事或有可为。”
鄂硕还是不愿答应
“可……”
硕塞知道他要说什么,为什么是硕塞留下,而不是他留下,直接果断说道
“高一功这般用尽心思,哪里会轻易放过我们这块肥肉,唯有我留下来,才能引住明军!”
言罢,不再多做解释,策马前驱,往乱军之处,挺进冲杀。
硕塞毕竟是宗室将领,身边配属有一个正黄旗护军营佐领,俱是建州本部出身的精锐,极为勇悍。
此时雨势渐息,刚开始冲击力极强的浪潮也逐渐低落,混乱之后的清兵大队,也有逐渐被组织起来的,继续抵抗。
高一功身后旗帜挥动,招呼左右近千骑兵前突,直扑硕塞所处。
硕塞却毫不躲避,勒马挺兵相对,而不远处的鄂硕,则咬牙引着残余镶红旗士卒,往西南面去。
好在水势降低后,战场形势逐渐好转,明军兵力上并无压倒性优势,无法将清兵完全包围,鄂硕突围并不算难,只是遇到了一个营的明军拦截。
“蓬!”
两股骑兵人喊马嘶,冲撞一起,顷刻间,折戟断刃,残甲横尸,数十骑扑倒。
硕塞年轻勇力,奋力当前,和数骑明军马营将士拼杀,冲撞过后,双方马力都逐渐停下,各自弃了长柄,掏出短刃。
灰蒙蒙的天空,偶尔透出的阳光显现,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午后,两股数千铁骑冲撞的战场之后,之前汹涌无比的潮水开始退下,留下泥泞宛若沼泽般的低地。
上面残余的清兵,正在从船上跳下的明军士卒兵刃威逼下,成队投降。
从天空上俯视望去,整片混杂战场之上,清军的力量正在加速流失,随着被决堤浪潮袭击的绿营兵马大规模投降,以及鄂硕率部突围,硕塞这里竟然成了唯一的支点。
如同海中孤岛,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围如海浪般汹涌的明军,不断侵蚀土壤。
高一功见此状况,如何不知,这是硕塞在以身作饵,让镶红旗残余主力突围。
可正如硕塞所思量的那样,对于高一功而言,他这个郡王,远远要比几千镶红旗残部要重要,故而明军也顾不得正在突围的鄂硕,只是全力朝硕塞这边涌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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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的腥臭味在潮湿空气中散发,不到数十丈的距离之内,数以百计的人马尸体堆积,硕塞身上多处负伤,手中紧握长刀,死死顶住不远处扬刀勒马的高一功。
身下白马已被染成血污,分不清颜色,他自己也不知到底冲杀了几道,斩杀了多少明卒。
不过至少此时,明军步卒大队将其围困之后,竟是不敢直接上前。
因为就在刚才,硕塞带着身边三百多正黄旗白摆牙喇精锐,顶着数千步骑围攻,硬生生坚持了小半个时辰,才伤亡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