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征第一战,歼灭清兵四千人,大军继续沿浔阳江东进,船帆、旌旗遮天蔽日,岸上的部队也不含糊,数日间拔除了清军数个沿江据点,占领了瑞昌县城,城中士绅百姓夹道相迎王师。
与此同时,袁州府方面,湘赣门户之间的萍乡西部,称为插岭关,明清双方的血腥争夺也拉开帷幕……
谭泰面色阴沉,对着手下诸将道
“豫亲王的意思是,明军来势汹汹,必须将敌阻在九江和袁州境内,不出一月,江北的郑亲王和四川的肃亲王便能全面进取湖广,切了朱由榔的后路!让他进退不得!”
“传令给王得仁!和穆图布前往赣州增强防守,切不可让李定国趁机钻了空子,袁州方面,何洛会将军亲自领兵出镇。”
“其余人等,与我共同守备九江、南昌,豫亲王的援军不日便能抵达!”
夜夺插岭关
随着沿江的武家穴镇、城子镇被明军攻破,浔阳江南岸的瑞昌县被占领,九江这才算完全展露在明军兵锋之下。
谭泰亲领两万人镇守九江,金声桓一万余众分驻南康,巡抚章于天、巡按董学成留驻南昌,做出节节抵抗的态势。
何洛会则辖制四千八旗精锐和一万五千绿营向西对付袁州府方向的赵印选部三个师。
朱由榔大军在八月上旬抵达九江城下,展开围城。
九江面朝长江,江山险峻,易守难攻,谭泰充满了信心,他早就提前准备了十四门红夷大炮和三十多门千斤佛郎机置于城头,准备借此封锁江面,对抗明军舰船。
在不靠长江的南面,又设置了三个城寨,用于呼应九江城防。
朱由榔和李过一下子碰到个铁乌龟,短时间内也没有其他办法,摆开架势,一百多门火炮使劲开火,先轰上三四天再说。
由于是沿江进兵,后勤方面要好许多,堵胤锡每隔十日,就会组织一批船队将物资转运归来,除了纤夫和上下装货,竟是用不了多少民夫。
九江这边局势陷入了僵持,但南边的袁州府,战争即将进入白热化。
清军驻守袁州的总兵名唤徐勇,原本他是孔有德麾下部将,驻守湘东北地区,孔有德被灭后,面对李定国气势汹汹的大军,徐勇当即带着数千残兵逃入江西,保住了一条狗命。
进入江西后,又归属谭泰部下,在今年的扩军中将自己部下恢复到一万余人,把守袁州这个湘赣门户。
而进入袁州的主要通道便是萍乡西部的插岭关。
赵印选皱眉在山坡上观察了一番,而后吩咐道
“先用炮轰吧!”
光复军的炮营是独立编制,目前只有七个炮营,朱由榔带走了两个,赵印选这里有一个,李定国那有一个,高一功手里有两个,刘文秀手里一个。
每个炮营编有野战火炮五十四门,人员九百,包括炮手三百人,分为左中右三个炮兵哨,每哨十八门火炮。三个骡马哨,负责弹药运送和拉拽大炮,每哨一百人,骡马九十匹,车十五辆。三个卫从哨,各配属一百步卒。
七个营三百七十多门火炮,光拉拽所用骡马就要将近两千匹。南方缺少马匹,好在李定国收复云南后,获得了这个南方为数不多的产马地——滇马。
滇马矮小,肩高普遍不到一米二,但胜在耐力好,能够爬山越岭,用来做为驮运物资和拉拽大炮的驮马再适合不过。通过和云南土司交易,前后一年多时间,朝廷从云南弄到了八千多匹滇马,用于军队后勤。
为此,朝廷还专门听从了一位刚上任没多久,但干的相当不错的云南楚雄府通判的建议,在云贵多地就像沿海的自贸区一样开设大量互市巡检司,加深汉彝各族交流。
这位穿着青色文官官袍,头戴双翼乌纱的楚雄通判,叫做孙可望。
炮营三个哨分辨找好炮位,卫从哨的士卒也连忙上前帮忙,将大炮摆正位置。
紧接着,几名炮营军官便开始拿着纸笔和尺子,在高处边观察,边写写画画。
如果说光复军中,哪只部队文化水平最高,那毫无疑问,就是炮营。因为炮营分到的原教导师将士比例最高,各炮哨到队一级的军官全部都是教导师出身,接受过基础教育。
并且他们分到各营后,还要求炮营的所有士卒也跟着一起识字、学习算术,虽说效果肯定不如教导师中的学习,但也绝对比一般军队的文化水平高多了。
这年头的大炮准头差得吓人,但并不意味着就不用校准了,虽然火炮单独射击准头差,但如果一哨十八门火炮同时向一个方向目标射击呢?很容易就造成集火杀伤。
“各就各位!”
炮兵寅字营左哨哨总站在十八具新式野战火炮后面,挥起黄色令旗。
“校准丙号射击位!一百八十丈,二号药包!”
“装填完毕!”
“装填完毕!”
一分多钟后,十八个炮位的炮手纷纷高举右臂,呼喊道
“装配引信,预备!”
“放!”
“通、通、通……”
沉闷的炮声轰隆隆由近及远,整个发射阵地顿时被硝烟笼罩。
十八枚三斤重的铁质弹丸像远处的插岭关疾驰而去。
“砰砰!”
十八枚弹丸只有三枚成功击中城墙,其余都不知道散失到哪儿去了。
“哨副再次校准!”
面对这般糟糕的成绩,哨总仿佛见怪不怪,接着喊到
拿着纸笔和工具的哨副再次上千观察,写写画画一刻钟后又和哨总一番讨论
“校准戊号位!”
……
“预备,放!”
城头上的清军也不知道对面在干些啥,打了几炮就停一会,打几炮就停一会儿,不只是犯了啥大病,但这炮,确是越打越准了……
等到下午时,清军彻底傻眼了,这明军的火炮是长了眼睛吧!
此时,整个营五十四门火炮都参与到了轰击当中,每轮射击,命中率居然高达四成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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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炮击再次开始,清军被压得不敢上城,“通通”的炮声响彻山野,插岭关本就不是什么雄关,高不过三丈,宽不过丈余,经过一日一夜的摧残后,竟是出现了裂纹。
赵印选见状,嘴角微微上扬
“特么的,自从有了新式大炮,都快不会打攻坚战了!”
然后下令继续轰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出两日,者城早晚要塌!”
守将思忖了一会儿,道
“今夜先带人出去夜袭一波,趁机干掉他们那狗日的大炮,若是得手自不必多言,如果不成,那就明天拂晓趁对面没反应过来,放弃关隘,退回萍乡!”
太阳西下,夜色刚至,一千多清军精锐悄悄从关隘中出来,分做几队,往明军大营而去。
“一部与我往炮兵那边去,另一部直往明军大营放火!”
一声令下,各自行动
就在一众人刚刚到达炮兵阵地,掀开用于保养火炮的遮雨布,却见下面大多是炮弹堆积而已。
“妈的,有诈!”
可惜已经晚了,四下震天脚步声和营地背后无数火把冲了出来,卫从哨的将士拿着刀矛拼杀在前,另有数百精锐相随在后。
夜间作战,基本都是精锐交锋,很少有大规模的混战。
两军总共也不到两千,却依旧乱作一团,难以分辨。
正在营地里伏击来犯另一股清军的赵印选见状确是哈哈大笑。
“不要全歼!放他们回去,刘体纯带八百精锐尾随在后,等天一拂晓,我料定这些鸟厮必定要逃!务必追击全歼!”
果然不出所料,清军见夜袭不成,连忙逃回关隘,可明军虽然不包围他们,却尾随追击不止。
如果开城,最终关隘肯定马上易手,于是双方在1城下反复拉扯,直至天色将亮,最后,到底是求生的大过了战斗意志,大家都是二狗子,一月几钱银子,玩什么命啊?
带头的副总兵弃了关隘,带着几十名骑兵打算跑路,被追击的刘体纯盯上,当场开了瓢。其余关内关外三四千人,除了混战中死了七八百,剩下全部投降。
插岭关一克,袁州门户打开,赵印选带着三万大军迅速直入,两日后便包围了萍乡城。
城中一名名唤刘赟的士绅,本是崇祯朝进士,当过南京六部官员,在本地颇有威望,组织城中反清力量,趁献礼之时,控制了守备参将,打开城门,投降明军。
直到此时,何洛会才匆匆赶到袁州,连忙部署加强府城宜春的防务,率军前出,准备和赵印选伺机决战……
方阵(上)
袁州府从萍乡到府城宜春之间,有一条卢溪河,为两边分界,中间沿河而立的谓曰卢溪镇,是沟通东西要道。
赵印选派出侦骑,得到了何洛会已至宜春的消息,第一反应便是调遣马进忠部作为前锋,进占卢溪镇。
而后剩下刘体纯、刘芳亮两个师,分左右两翼,一路经卢溪镇南边的大安里北上宜春,一路沿袁水进逼。
很显然,赵印选已经做好了决战准备。
清军这边,何洛会同样兵分两路,一万绿营应对卢溪镇,剩下四千八旗精锐和五千绿营往南,打算在卢溪镇以东的仰山吃掉从大安里而来的刘芳亮。
何洛会是多尔衮、多铎嫡系的甲喇章京,所谓甲喇章京,相当于明军军职中的参将,当然,八旗人数不多,也没有吃空饷的恶习,所以这个参将的含金量恐怕要比明廷的总兵还要高。
后来乾隆年间,将甲喇章京改了汉名,换做轻车都尉。
八旗自努尔哈赤编制完成后,军队大致可以分为三级,即牛录、甲喇、固山。每牛录三百人左右,长官牛录章京相当于明军把总、千总,若干牛录组成一个甲喇,五个甲喇组成一个固山,而固山就是旗。
最开始时,一旗,也就是一个固山不过七千五百人,但随着满清势力扩大和人口增加,到了现在,一旗人数已经过万了,每个甲喇的人数也就大大增加。
当然,旗与旗之间又有不同,八旗中分为上三旗和下五旗,上三旗为正黄、镶黄、正白(此时还没有上三旗的说法,只有两黄旗直辖于皇帝,但是多尔衮秉政后,正白旗的地位也远远高于其他五旗)
镶白旗一直是多铎所领,由于多尔衮的关系,地位一向只比上三旗略低,何洛会作为镶白旗的甲喇章京,手上居然辖制了将近三千满洲精锐和一千多蒙古八旗。
入关以后,要以区区百来万人口统治偌大关内十八省,往往八旗一个参将级别的甲喇章京放到地方,都是督抚级别的存在,故而何洛会虽然只是甲喇章京,但在江西却是仅次于谭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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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山之侧,光复前军第四师的万余将士已经排开架势。
按照操典要求,三个营以品字状分开陈列,顶在前面的是前军骁字营,营参将常青,原是闯军老营中,田见秀的亲兵(之前笔者提了一嘴田见秀所部,但其实是弄错了,此时田见秀早已阵亡,故而换成了刘芳亮),田见秀牺牲后,又跟着高一功,最后跟随在桂北立了战功,一路被提拔到参将。
前军扩军到八个师后,原本都是顺军余部的结构被破坏,人员变得复杂了起来,有新招的湖广青壮、有被改编清军绿营俘虏,这一方面固然加强了朱由榔对军队的控制,削弱了顺军派系独立性,但同时,也毫不避免的造成一部分战力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