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门虎蹲炮是武备局的最新成果,在戚继光的原有设计之上,融合了西式大炮的新技术,并且安装了更易于调节的炮架,用铁模法铸造,为了轻便,采用全铜炮身,整个也就六七十斤的样子,而且易于隐藏。
“二队火铳,等火药炸了以后,集火射击,消灭敌外围力量。”
“弓弩组提前隐蔽起来,对付军官将佐,挨个点名。”
两队共两百四十人,其中一百多留在吴王身边,其余都埋伏于别院周边,对付郑、黄二人亲卫。
张名振等人也做好了准备,他们将五百多精锐士卒提前安排在三艘大船之上,伪装成运送支援军械的货船,停泊在港口外,一旦事发,马上进港参战,包围别院。
郑彩和黄斌卿就这样浑然不觉地走进了一个巨大陷阱当中,锦衣卫的执行司也迎来了自己第一个大型任务,所有队员都摩拳擦掌,他们成分复杂,有海寇山匪出身,也有军中斥候好手,均是手里沾过不少血的狠人。
“臣建国公郑彩,请觐见吴王殿下!”
“国公爷请进,这护卫就不必带了吧?”
“诶,如今清虏四处渗透破坏,谁知道会不会有奸邪之人惊扰殿下王驾呢?多些护卫也是为了安全着想嘛。”
郑彩当然不愿意,只有带着几十名亲卫一同进去,而门边伪装成看门守卫的雷汜却是眼光一凝。
擒郑
等郑彩一行人从别院正门走入,门前伪装为护卫的雷汜不动声色,带着四五人将正门堵住。
郑彩此时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等他到吴王朱以海所在大厅外时,远处突然传来
“砰砰砰……”
几声闷响,作为常年和炮舰打交道的郑氏骨干,郑彩当即皱眉,疑惑地向黄斌卿问到
“港外有战船试炮?”
“没有啊,这几天也没有新炮,这不是浪费弹药嘛。”
正待二人疑惑时,郑彩忽然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招呼身后护卫
“往回走!从后面杀出去!”
言罢,自己就一马当先,往身后的大门处跑,可等待他的却是数十支冷冰冰的火铳。
这是光烈元年式新火铳第一次实战,数十枚弹丸隔着三四十步就泼了过来,最前方十来个亲卫士卒当即惨叫着倒下,四处飚溅出鲜红血液。
能够选入锦衣卫的将士当然大都训练有素,他们有条不紊抽出纸包弹药继续装填,比起过去明军那种用牛角倾倒火药的装填方式,快了三分之一以上。
对面还没够到自己,这边就已经发射了两轮弹药。
刺鼻的硝烟将整个院子笼罩在内,双方彼此都很难看清楚对方,只是凭借甲胄勉强区分。
“刺刀!”
为首军官一声高喝,数十名锦衣卫将士从腰间抽出一柄圆柄短剑,将火铳枪托抵地而放,把圆柄塞入枪口,用力捅实。
不到一分钟,原本打完就成了烧火棍的火铳转变为一杆六尺的长矛。
数十支锐利带刺火铳结为小方阵,朝向对面狰狞叫嚣的亲卫士卒。
郑黄二人亲卫多是资深海寇出身,这个年代的海战中,接舷近身搏斗依然是主流战术,故而这些个老海盗们,或许纪律上非常糟糕,但武艺和搏杀技艺却是极为高超。
他们手持三尺余的砍刀,身上是轻便坚固的双层皮甲,还有些装备有短身管手铳,面向刺猬般的刺刀方阵,恶狠狠扑了上去。
“弟兄们杀出去!”
刀刃和甲胄、肢体碰撞的刺耳声音与不时响起的铳声连成一片。
“突!”
数十支长矛一齐攒刺,长柄兵器在结成阵势之后,面对手持短兵的近战士卒有着巨大优势,当即让对面留下六七具尸体,冲锋的势头被一下子打了下去。
郑彩带着人冲了一回,发现对面训练有素,技艺纯熟,找不到突破口。
“如此大的动静,外面那几百弟兄呢?怎么没反应?”
黄斌卿有些疑惑,虽说他们将大部分亲卫留在了院外,但两边相距不过一百多米,快步之下,一分钟就可支援过来,这边动静如此之大,怎么还毫无反应,二人不知道的是,院外的亲卫恐怕比他们惨多了……
“快!带人先往外冲出去,回营搬救兵!”
一名带头的将佐在前头大呼,周边却是已然狼藉一片,断肢残臂到处都是,近百具尸体零落四处,血腥遍地。
空气中那股硝烟味依旧刺鼻。
就在一刻钟前,至少数十斤火药在一众士卒休息的空地下突然爆炸。
“轰!”
的一声,整个队伍都陷入了空前混乱,接着上百锦衣卫将士便从别院大门内冲了出来,这些人没有马上和他们交战,而是掏出了身上的一种小竹筒,点燃引线后向被炸蒙了的亲卫们扔去。
这些正是武备局的科研成果之一,早在明初时,就已经出现了类似于后世手榴弹的“掌心雷”,但这种掌心雷太过笨重,难以投掷太远,而且不易持握。
在朱由榔高额的“发明激励”下,一名武备局的工师提出用竹筒作为容器,在里面掺入一些石子,而后填装火药,装配引线。
相较于传统铁壳的初始手雷—震天雷,这种新式手雷更加轻便,而且杀伤力虽有不如,却也下降不大,一名士卒就可以携带两三枚。
当然,在这个黑火药的时代,这种武器杀伤力再大,也就是那么回事,威慑作用大于直接杀伤。
故而,这玩意更多的作用是制造硝烟,将战场环境笼罩在内。
真正让亲卫士卒们吃瘪的,是这些个锦衣卫身后抬出来的那三门小炮。
全新的设计让虎蹲炮更易于携带,两三个人就能抬起,而且随时可以转移。
这个距离都用不着实心弹,将碎石子、铁屑一类塞进去,直接作为“霰弹”激发,覆盖面极广,一炮之下,周围数人都是满脸溅血。
这些个资深海寇不是没有见过霰弹发射,海战中,两舰接舷,也经常使用类似的射击方法。
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的大炮居然如此轻便,若非挨了打,很多人都还没发现对方阵列里有炮。
随后就是一模一样的套路了,火铳集火射击,退后装刺刀,结为方阵,反冲锋。
“稳住!举矛,刺!”
军官统一的号令之下,上百锦衣将士的方阵稳如泰山,在对方一阵阵冲击中不断向前挤压。
雷汜手擎带刺火铳顶在最前面,手上不断重复标准的刺杀动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套刺杀法是兵部主持,结合军中好手的枪矛技艺总结而出,经过军中诸多将领不断提意见修改,已经非常成熟,为了方便训练,基本只有几个动作,刺、收,再刺、再收,若是上百人一起使出,可谓密不透风。
观察到对面打算冲出去通风报信后,又分出一部,前后拦截,将敌人大部夹在中间,犹如将肉放在砧板之上,快刀不断落下,顿成碎末。
被围的士卒愈加绝望,不断丢下尸体,不到半个时辰,损失已然近半,他们快要顶不住了。
就在此时,外面远处岑港那边,一阵阵喊杀声,由远及近,慢慢传来,终于,开始有士卒放下武器投降……
郑彩奋力搏杀之际,听闻外面的喊杀声,一开始还以为援兵已至,可又等了会儿才明悟发生了什么,顿时脸色煞白。
沉默良久,最终丢下武器,束手就擒。
别院内厅中,张名振、张煌言、王翊等人贯甲执刀,护卫着吴王朱以海从中出来。
已然被擒的郑彩见状情绪激烈
“我有何罪?我乃国家功臣,勋贵显赫,岂能受今日之辱!”
张名振却是淡淡回应道
“你敢说自己没醉?当年隆武帝多次诏尔护驾,你却退缩不前,坐视君父蒙难,吴王移驾舟山,你与黄斌卿仰仗军势,屡不听调,自命威福,蔑视朝廷。”
“若这都不算罪,如何算罪?如我所言不差,你是不是早已计划想以兵变之名杀害一直与你作对的熊阁老?如何说无罪!”
郑彩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哈哈大笑
“当初悔不该不听谏言,提前动手!没想到却被他人抢了先!”
“无论如何,就算处置我也该朝廷来做,你们本就是擅自僭越的罪臣,无权处置我!”
之前肇庆方面封朱以海为吴王,就他反对得最激烈,如今被擒,又反过来表示浙东这里是“非法政权”了。
张煌言在旁笑道
“放心,不会杀你,只等海军朱都督过来,自会将你交于他处置!”
郑彩闻言面容僵硬,当初郑成功等人劝过他,但他还是执意带着人北上企图控制鲁王做傀儡。他不怕浙东这些人,却害怕郑成功,因为郑成功是郑芝龙的儿子,由他出面兼并收编自己的部下,军中都不会有意见。
毕竟在外人看来,两人都姓郑不是?
很快,擒住郑彩等人后,张名振一行兵分多路,安抚住群龙无首的郑、黄诸部,只表示肇庆方面给二人升了官,要调回朝中任事。
这当然不可能堵住悠悠之口,但张名振也没想这么多,只要能稳住一时就行,两日以后,郑成功的舰队便抵达了舟山……
合同承包
郑彩、黄斌卿等人被擒对于浙东政权而言算是解决了一大内部隐患,稳住了一万四千多所部士卒之后,郑彩和他的弟弟郑联被押送给郑成功那里,毕竟是他们郑氏的人。
黄斌卿则被软禁了起来,听候肇庆方面的发落。
军队得到整合之后,新一轮敌后斗争也开始了,有了肇庆方面源源不断的粮食、银饷、武器支援,舟山的明军没了后顾之忧。
他们选择和郑成功的海军相配合,在浙南山区临海州县打开突破口。
对于未来的战略方针,吴王麾下文武商议一通,觉得还是得在岸上建立一个稳固根据地,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一旦被封锁就会变成海外的孤魂野鬼。
最终,张煌言自告奋勇,王翊决定一起去配合他,二人选择带上一两千精锐,通过锦衣卫的关系网,联系当地还在抵抗的义军武装。
对于这种可以牵制破坏清军后方的事情,锦衣卫当然义不容辞,并且他们也想靠这个突破口打开江南地下工作的局面。
朱之瑜手持一根用竹子做的简易拐杖,走在山路上,身后上千明军将士轻装简从,在山路中绵延不绝。
这里是温州府与台州府的交界地,称为北雁荡山,后世常常称之为“东南第一山”,“寰中绝胜”。
在江浙地区,温州和台州是温暖富庶的江淮平原下一个例外,因为这两个府的海岸线极其复杂、支离破碎,船只很容易就能藏起来或是隐蔽登陆,故而当初倭寇劫掠江南时,最喜欢从这里登陆。
除此之外,丘陵密布、山势崎岖的地形也让兵力的隐蔽和埋伏变得容易,在郑成功的舰队掩护下,两千多精锐明军成功从玉环、温岭各地悄悄登陆,在北雁荡山东部集结。
这是当年倭寇的战术,用战船掩护,部队分为小股各地登陆,而后在山区集结后劫掠州县。
但明军的目标并非是劫掠各地州县,他们的目标是处州、温州、台州三府交界之地,这里是仙都山的余脉,没有大的县城,是天赐的绝佳根据地。
与此同时,锦衣卫联络了周边府县打算参与反清的士绅,其中温州的本地豪绅周氏支持最大,其人本就是走私海贸起家,满清海禁严苛,让他十分痛恨,几乎散尽家财,还将自己家的工人、仆人武装了起来,也有七八百人。
负责前往浙南开拓的明军领导人为张煌言、王翊,朱之瑜是王翊的部下,故而此次一同出发,原本王翊是劝他留在舟山的,他们二人不仅是上下级,同样也是好友,后世历史上王翊抗清牺牲于中秋之日,朱舜水逃亡日本后,从此不再过中秋节,乃至于王翊这个中国历史上并不知名的历史人物,在日本倒是有不少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