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孤傲高贵,是天界众星捧月的战神,屈尊降贵来盯着她应该也很难为情吧。
姜晚别开眼,撞上白芋傻乐呲开的牙花,心里愈发不耐烦,没好气地将长指在空中划了道弧,指尖点着空座上的纸张。
白芋见殿下黑了脸忙收了笑,飘到指定地点,拾笔候着。
记忆之眼读取需要一定时间,而王小小又是特例中的特例,好在刚才阴气酝酿地充足,结界顺利结成,王父母一同掉入了姜晚特意为他们编织的回忆里。
时间线被拉回到王小小生命的开始,还算小康的家庭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没多大文化的父亲给她取名叫小小,没别的用意,只是因为她出生时小小的一团。
水墨屏上的画面流转飞快,小小的娃娃一下从爬到咿呀学语,蹒跚学路到跑跑跳跳,小姑娘长得很漂亮,邻里乡亲都喜欢她,怎么不算幸福呢。
王阳荣赶着时代风口做起了生意,王母也开始陪着忙里忙外,日子突然就冷清起来,王父母对孩子的要求也逐渐多了。他们要她优秀,要她听话,要她懂事,要她能成为事业场里自己炫耀的资本,要她成为远超同龄小孩的神话……
“我花那么多钱让你去学兴趣班,补习班,怎么还考这个鬼样,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学习,你叔叔家小孩没这条件都考得比你好。”
“叫你给叔叔们倒杯水也倒不好,你一天天还能做好什么事?作业做完了吗?书都背了没有?要让老师告诉我你哪不好就死定了,只会给我丢人。”
“爸爸妈妈很爱你,看,这次出差给你带的裙子,画本,妈妈再给你报个画画班怎么样,我看薛老板家小孩子学国画特有气质。”
“爸妈赚钱养家不容易,你懂事听话点,在学校好好学习,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胡闹,多交些有用的朋友。”
……
那一句句蜜浸的刀子在王小小心上凌迟,没人关心她真的喜欢吗。
小的时候被逼着在各个场合表演,她想,上学就好了。
上学了,他们管成绩,管交友,管娱乐……她想,毕业就好了。
高考毕业,他们把她摁在桌前逼迫着她改志愿。
大学毕业,他们打着商量要她联姻,要她发挥最大的商业价值。
毕业证书下来的那一刻,她逃了。
本以为逃跑就好了,可他们报警把她抓回去,他们让黄仙洗了她的脑,要她嫁人,要她报答养育之恩,满口仁义道德,句句都在说着为她好。
可是爸爸妈妈,这到底是我的人生,还是你们的养成游戏?
王小小心里深处撕裂的挣扎与痛苦叫嚣着映射到了王父母身上,他们的魂魄感受着她当年的处境,那一句句从口发出的刀子回旋着扎进了自己的皮肉。
若非经历过同等重量的伤,人是不会感同身受的,不是吗?
比起活成玫瑰,牡丹,我更想活成茉莉,雏菊……或许成为蒲公英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希望所有人都自由,身体上的,思想上的,各个维度上的。
城隍错判
“你在埋什么?”
“过去。”王小小专注着手里的动作,脱口而出,又几乎是瞬间的,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警惕起来,后槽牙紧绷着,随时应对接下来会出现的情况。
好奇地夺走她的东西,不客气地翻看一通,然后大声嘲笑她,辱骂她。
又或者把她的脑袋也摁进土坑里,踩在她脑袋上用力碾压,发泄了情绪后大笑着离开。
王小小在脑子里预演了好几种事情走向,就连台词都能预测,她早就放弃挣扎了,只希望这次结束的早一些。
她没有继续填埋的动作,盯着那人围着坑转了一圈,跟着蹲下。她盯着那双手,心里数着倒计时。
三,二,一,问,你还有过去?
“哦。”
预想之外的答案。那个声音不冷不淡地回答了句“哦”。
哦?
哦?!
这算是什么回应,冷漠的,还是带着嘲讽意味?
王小小愣了很久,设想的情节没有发生,那人没有动手,也没有用令人厌恶的语气吐出讨厌的话。
相反,她只是安安静静地蹲在边上,专注认真地像在参加一场葬礼,成为埋葬王小小丑陋不堪过往的见证者。
最后一捧土落下,那人动了,王小小紧张地盯着她的动作,却也只看见她站起来用力地在土堆上狠狠跺了几脚。
阳光照下来,打在她们身上,有些暖洋洋的。她眯起眼睛看,这才发现这人没有影子。
没有影子,意味着,不是人。
“发什么呆呢,已经埋好啦,快起来吧。”
那人,不,那鬼兴高采烈地冲她晃着手,惨白无血色的手如藕,晃动起来有些卡顿,王小小却觉得一点也不吓人。
不是人怎么了,有些人比鬼还可怖百倍。
那人见她不动,随着她的视线往下,看见地上只有一个影子,顿时局促不安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躲到树后头。
头一次,有人没有被鬼吓跑,反而上前两步和它说话。
还说,要和它交朋友。
“你好,我叫王小小,很高兴认识你。”
看啊,她原来也是可以这么轻快地说出这句话,而不会感觉到焦虑。